第一百六十二章 非常恩愛
眼角餘光瞧見守在門口的徐唐翻來覆去瞄向腕表，她知道，此刻沒有時間深究。
既然秦慕清的想法暫時還不明確，以防萬一的後招確實需要。
她沒有客氣，將授權信仔細收進包裏，主動道：
“我和徐唐決定去一趟玉城，把縱遙找回來，順帶看看那邊的事情怎麽解決。我聽說，周正宏和宋小奇在那邊遭到了圍困。”
沒有扭捏推辭，秦道遠對她的爽快利落頗為欣賞，或許，縱遙這小子還真是具有一雙看透表象的慧眼。
盡管感覺有點累，他還是保持筆直坐姿，雙臂撐在大腿上側，點頭道：
“是，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如果縱遙在……”
聽到這句話，何盡歡心裏別提多安慰，老爺子終於承認縱遙的能力了，不是麽？
等到玉城見到縱遙，一定要把這句話原封不動的告訴他，相信他肯定會開心。
想到這裏，她不禁揚了揚嘴角。
“請您放心，我一定把縱遙帶回來，相信我。”
“我相信。”秦道遠頷首，言語間帶上幾分不易察覺的讚賞，“放心大膽的去吧，潭城這邊，有我坐陣。”
“好。”
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被之前從不拿正眼看自己的老爺子托付重任，何盡歡提包欲起身，老爺子忽然傾身，粗壯五指握住她的手腕。
“丫頭，對不起。”
他幾乎是用輕如蚊呐的聲音說了五個字，略彎腰的她維持著原動作，兩顆眼睛星星般明亮。
她以為他是在為之前的阻撓和刻薄言語道歉，於是，大方道：
“您不用道歉，縱遙和我，不是還好好的在一起麽？”
身體前傾的秦道遠眼前陣陣掠過烏鴉般的黑，聽到回答，他不禁感慨這小丫頭的心思果然明淨。不過，既然決定讓他們在一起，有些事還是說開來好，免得又像昔日和縱遙之間，鴻溝一旦拉裂開來，便再也無法消弭。他鬆開手，緩緩坐回去，搖頭道：“我不是為這件事道歉，而是為你父親的事。縱遙當年瞞人耳目把你父親送去西雅圖，這原本是他留著日後和我製衡的一手，你以為，他會做些沒影沒形的事麽？”
何盡歡愣住。
忘記將身體拉回來的她僵硬保持著彎腰的動作，幾分鍾後才慢慢把包提在手裏，眼光如雪：
“什麽意思？”
“意思是，我當年，的確有派人想對你父親下手。”
秦道遠輕輕闔上眼睛，或許是真的老了，這些日子，腦海裏想得最多的，不是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機，而是一幀幀久遠往事。
“車禍那天，我確實有派人一直跟蹤你父親，想看看能不能阻止他繼續調查曝光。然而，我派去的人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麽，你父親的車禍幾乎是刹那間發生，當時的高速路上，血肉模糊一片。他悄悄離開，回來跟我報告，我想……車禍那麽慘烈，何文構不成任何威脅，於是撤了人手。這件事，縱遙有所察覺，他所以才會……”
原來如此。
隻是，未成事實，且父親已然駕鶴西歸，此刻若再追究，還有什麽意義？
父親不是一直擔心秦氏對他下手麽，他並非毫無察覺，可惜，禁不住人家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柔白色臉龐綻開一朵素淡如菊的笑顏，何盡歡輕輕開口：
“沒有構成事實，也沒有任何證據，您能夠對我親口說出來，還道歉，我想，爸爸若還在，會原諒的。”
“謝謝。”秦道遠自嘲的揚起眉梢，“說起來，我這輩子應該道歉的事似乎不止這一件呢。”
猜測他是否又想到了木采清，何盡歡不想過多幹涉上一輩的恩怨情仇，也根本無法介入，於是起身說再見。
臨到門口，總覺得包比來時要重許多的她腦海裏又冒出一個大大的問號，回頭道：
“我能再問一個問題嗎？”
隔著幾盆枝繁葉茂的闊葉綠色盆栽，坐在原處的秦道遠望過來，點了點鬢色斑白的頭。
“潭城有您坐陣，且您暫時在集團的位置無可動搖，為什麽還要給我一封授權信，讓我在縱遙缺席的時候監管秦慕清？”
“很簡單。”秦道遠露出深不可測的笑，慢條斯理的字裏行間滿滿的全是老謀深算的狡猾意味，“第一，遭遇打擊的縱遙恢複要時間，不知道時間需要多久，考慮到我目前的身體越來越不行，需要提前做準備；第二，你可以視其為一種示好行為，在縱遙心裏，你比我這個老頭子重要得多；第三，剛說過，他畢竟姓秦。你，懂了麽？”
薑還是老的辣，果然如此！
何盡歡瞬間了然。
經曆過父親的抽絲剝繭，老爺子想和唯一的兒子握手言和，可又放不下麵子，自己便可以充作橋梁。其二，秦慕清總歸是他親侄子，不偏不倚的秦家血脈，如果由他親自出麵，無論結果如何，他難忍愧疚之餘，以後碰麵也尷尬，還不如讓自己出麵，秦慕清若有一絲一毫逾越，抓到證據他也有說辭，萬一秦慕清沒有，那麽，叔侄之情便和往日沒什麽不同。
老爺子明顯是利用，誰叫自己情根深種多年，在縱遙墜入低穀時，隻能心甘情願被其所用呢？
她沒有再開口，笑著朝心思深沉的老人比出一個大拇指。
綠影重重，花香輕漾。
遠遠看到她的動作，忍不住往榻上斜靠的秦道遠微微一笑。
還好，這個小丫頭比自己想象的聰明。
——*——*——
終於踏上去玉城的動車。
疾馳如逝的車列在兩岸的青黛中穿梭，頭等座的車廂裏，空間頗為寬敞，窗外，天藍山青，太陽露了小小的頭。
喝過乘務員送來的清茶，連日休息不好的何盡歡靠在座椅裏昏昏沉沉睡去。將幾封重要郵件一一回複，同樣疲倦不已的徐唐也在半個小時之後墜入夢鄉。或許是知道旅途的前方就有他們期盼的人在等，兩個人歪在座椅裏的人同時抿出了一絲微笑，讓負責替他們蓋上薄毯的乘務員也忍不住抿唇輕笑。
等兩人再從睡夢中醒來時，三個小時過去，動車還有五分鍾即抵達玉城北站。
一路無言。
走出站台，巍峨青山穩穩佇立在天地間，清冽新鮮的空氣令人精神大爽。
避開熙熙攘攘的旅遊人群，兩人乘的士來到相隔不遠的假日酒店。這座酒店同樣背靠青翠山脈，采用歐式風格，建築多為尖頂白色，占地麵積巨大，是別墅加公寓的酒店類型，專門針對旅遊團隊或家庭出遊，十分方便舒適。徐唐定的是一座獨立別墅，前有一方不大不小的湖泊，清澈水麵倒映出染上幾分緋紅的潔淨天空，美得驚心動魄。
“你先休息下，五點鍾我來找你，先去吃晚飯。”
將何盡歡送到門口，徐唐看了看表道。
“不立刻去找縱遙麽？”睡了飽飽的一覺，再加上空氣格外好，而且很快可以見到縱遙，她渾身是勁兒：
“或者，先聯係周正宏和宋小奇，打聽下衝突的後續。”
徐唐搖搖頭，穩重道：
“不急，我們兩人過來，他們暫時全部知情，先暗中行事，以免那個女人和秦慕清又策劃什麽幺蛾子。”
他說得不無道理，一想到林詠細密如針腳的心思和又狠又準的出手，總是忍不住全身發抖。
“那……怎麽和縱遙聯絡？”她又問，“你確定他會去見歐卉嗎？”
“應該會。你放心，我有歐卉家旅館的電話。”
聽到這句話，何盡歡放心的進門。徐唐留給她的是別墅二樓主臥，有一扇牆大的落地窗，撩開極有質感的淡淡明黃色亞麻窗簾，綠樹圍繞的湖泊嗎美景頓入眼簾，遠處，雄偉高峻的大山無言聳立，一條泛著薄淡太陽金光的小溪淙淙流過。再往右看，別墅林立在綠色間，更遠的地方似乎是一片連綿蘆葦，正隨晚風輕輕搖擺。
將行李箱的衣物取出來一一掛好，休息片刻，心情難免急切的她抓起手機，翻看相冊裏兩人為數不多的合照。
縱遙不太喜歡拍照，若非她軟磨硬泡，隻怕連合照都沒有。
隻不過，最心愛的一張卻是偷拍到的，夕陽澄紅，溫柔照射進來，秦縱遙落在落地窗旁，襯衫如雪，輕染橘色光芒，側顏俊美……
“我來了啊，縱遙。發生那麽多事，我們全部挺了過去，這一回怎麽可以不一樣呢？”
伸手撫摸著屏幕刀斧雕刻般的線條，何盡歡自言自語，眸光和唇畔盡是纏綿之意。
五點還差十分，她放下手機，起身走到盥洗室，稍稍補妝時，聽到扔在床鋪的手機叮咚。
以為是徐唐的提醒，從裏頭出來的她沒有立刻去看手機，率先把衣服換好。
離出門還有三四分鍾，隻等徐唐來敲門的她百無聊賴再度按亮屏幕，卻發現剛才的訊息並不是來自徐唐，而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並且發來的是傳統彩信。會不會是地區廣告？點開一看，是張用餐時的照片，潔白簇新的餐布上兩隻手交疊，一隻修長整齊骨節分明，一隻小小巧巧，腕間綴著Tiffany的鑽石手鏈。
“盡歡，抱歉，讓你從新聞得知我們在一起的消息。是我奪愛，可是，看，我們現在非常恩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