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共度春宵
微光滲透進淡白輕紗窗簾,落在木色地板,暈出淺淡的線條。
掀開薄被下床,一手舉著手機,何盡歡走向廚房,一路把所有燈摁亮。
沒有秦縱遙的公寓是如此清冷寂寞,晚上醒著的時候必須把燈全打開,不然,心裏堵得慌,難受得像有人掐住脖頸和心房。
電波那端的人長時間沒有回應,她倒了杯涼開水喝了兩口,整個人瞬間清醒如早晨。
“喂?”她又主動吱聲。
“沒有……”不知道是在思考還是在幹什麽,梁澤終於回應,“我沒有聽到什麽。”
顯而易見的掩飾。
梁澤雖然聰明敏銳,可是,心思單純,他肯定有什麽事才會不考慮時差三更半夜打過來,這一點,逃不過越來越敏慧的何盡歡。
將玻璃杯輕輕擱到淡青色大理石流理台麵,她一半央求一半誠懇道:
“梁澤,你陪我度過那麽多難熬的時間,我們既然是好朋友,有什麽話,請直接說,可以麽?”
又是一段時間的沉默。
少頃,那端傳來梁澤的長長歎息:
“對不起,我以為你已經……已經看到。”
“看到什麽?”她情不自禁豎起耳朵。
“網上的東西。”梁澤隱晦道:“怕你心情不好,所以打來電話。”
快步走向書房,何盡歡一邊打開桌麵的電腦,一邊道:
“不用道歉,我明白,你是擔心。應該是我說,謝謝你。”
“那……”或許是聽到電腦飄出來的開機音,梁澤猶疑著繼續,“你先看,我等會兒再給你打過來。”
“好。”
然而,何盡歡沒又想到的是,等梁澤待會兒再打來電話,她已然沒有心情再接。
夜深人靜,本是一天中最安靜的時刻,網絡上卻炸開了鍋。
幾個門戶網站、微博等社交平台全部在瘋狂轉載評論著一條名為“擷芳偷香,共度春宵”的新聞——
內容是秦氏集團秦縱遙與一妙齡女子開房被記者拍到,兩人不僅下榻玉城假日酒店,還流傳出幾張模糊卻看得出是激吻姿勢的照片!新聞還聲稱,根據酒店相關人士的仔細描述,該女子卻也不是什麽性感尤物或火熱辣妹,而像極了秦縱遙女朋友本尊的當年的大學室友:房芳。這條消息實在過於爆炸,同時牽連出來好多相關新聞:
譬如房芳為什麽會被秦氏開除,有人暗戳戳揣測是被秦縱遙早已經建屋藏嬌;
譬如何盡歡和寧謙在濱城的親密照片,有人秉著技術流的態度分析兩人隻是協議男女朋友,因而彼此互不幹涉對方在外麵是否有人;
再譬如盛極一時的訂婚禮為什麽會取消,有人則直接斷定僅是一幕煙霧彈。
……
各種議論喧囂,各種是非論斷,像一股席卷而過的寒流,帶來遍身的涼。
何盡歡怔怔望著那幾張照片,右手長久停在鼠標上,如老僧入定,一動不動。
縱遙居然去了玉城?
玉城在潭城的西南方向,距離較遠,以山清水秀聞名,是一座旅遊城市,他去那裏,是為散心,順便看看歐卉和尹不悔嗎?
房芳……
這個女人是房芳麽,所謂“擷芳”二字是杜撰還是確有所指?
之前白玥說她突然變得富有闊綽,但還是身在潭城,怎麽好端端又跑去那麽遠?
打開抽屜倒出兩顆薄荷糖塞進嘴裏,她騰的起身,在書房內來來回回走動,企圖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冷靜。
過了大概十分鍾,手機又響起來。
遠遠瞟見屏幕顯示的還是方才那個國外號碼,何盡歡蹙著眉心,猶豫幾分鍾,最終還是拿起。
“梁澤……”
“是我。”梁澤的嗓音裏充滿濃濃擔憂,“你現在看到了?個人認為,秦縱遙不是那種人。”
確實,縱遙不是那種隨便的男人,可惜的是,現在遭逢重創的他還是從前那個精睿無比,智慧無雙的沉靜男子嗎?
何盡歡不想懷疑什麽,然而,卻怎麽也無法控製又添厚一層的焦慮。
“對不起,我這邊信號不如國內。盡歡,你聽到了嗎?”
“嗯,聽到了。”鬆開雪白貝齒噬進去的淡櫻色唇瓣,趿著涼拖鞋走得腳痛的她跌坐在煙灰色電腦椅裏:
“我知道他不是那樣的人,隻是……最近發生了一些事,縱遙受到不小的打擊,我擔心……”
“擔心有人故意陷害?”
登上去非洲的飛機時,梁澤坐在靠窗位置,透過舷窗看著一直送進來的秦縱遙和何盡歡在溫柔繾綣的暮色裏並肩而立,十指緊扣。
那時,他告訴自己,要放下了,他們會得到塵世間應有的幸福。
所以這些日子來,他極少與何盡歡聯係,偶爾打電話回去,也拒不回應妹妹任何與他們兩相關的話題。
忙碌至極的他本以為日子會一直這樣下去,結果,今天在給一群飽受疾病折磨的黑人兒童做體檢時,國內正值深夜時分,妹妹突然打來國際長途,說秦縱遙竟然有了別的女人,情緒化的她時而憤怒於他“出軌”的對象竟然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時而高興的說,這至少證明他和何盡歡之間不是銅牆鐵壁,自己完全還有機會……
他再沒心思聽妹妹絮叨,趕忙跟領隊醫生請假,開車返回市區找到可以上網的地方,然後還是忍不住打來電話。
房芳,這個名字梁澤還有印象,在西雅圖時,他聽何盡歡提起過,是大學四年的室友。
所以他認為肯定有內情,如果秦縱遙想要和她發生點什麽,機會多的是,何必等到現在?
“對。”
何盡歡深吸一口氣。
說實話,看到那些字眼和圖片不是不刺心的。
隻是,理智告訴她,縱遙一直對房芳非常冷淡,兩個人要擦出火花,根本不可能。
相比較而言,他對白玥的性格更喜歡一點,饒是如此,每逢白玥來找,如果沒有男朋友作伴,他多半隻是禮貌招待,然而主動消失。
這樣懂得拿捏分寸的男人,不可能,不是麽?
退一萬步說,即使他現在心緒不穩受到蒙蔽,憑他的身姿容貌,要想勾搭幾個床伴不是很容易的事嗎,為什麽會是房芳呢?
她斟酌道:
“剛說過,他碰到一些暫時難以化解的打擊,整個人狀態不怎麽好,我擔心有人故意給他下套。”
“有懷疑對象嗎?”
“有。”
何盡歡突然想到,如果真如自己所料是有人指使,那麽,這會不會是Jack所說的機會?
“抱歉,如果我還在國內,能夠幫點忙就好了。”
“不用抱歉,梁澤,你能夠給我來這通電話,我已經非常安慰。我還有點事需要馬上去做,先掛了,再聯係,好麽?”
“好,注意保重自己。”
——*——*——
不出意料,秦縱遙偷香的消息像插上了翅膀,一夜間飛遍各個地方。
它讓本就備受矚目的秦氏集團再度占據話題榜,在並不缺乏麵對風雨經驗的集團內部,卻掀起了一場不小的波瀾。
徐唐對外宣稱秦縱遙臨時出差,結果人家軟香溫玉,這不是明擺著欺騙嗎?更有甚者,秦曾梁家在玉城起了那麽大衝突,身為總裁,他人就在玉城不想辦法處理,反而冷眼旁觀,以致事情愈演愈烈,遠在潭城的一幫人還操心著、爭論著,究竟派誰去出麵處理比較妥當……秦縱遙的形象在集團內部跌至有史以來的低穀。
所有得知消息的熟人全在寬慰何盡歡,肯定不是真的,肯定別有隱情。
但是,這樣的話聽得愈多,心裏便容易生出愈多的不安。
若不是事實,整整一個上午過去,為什麽縱遙沒有站出來說話?
隨便下了碗麵充當午飯,何盡歡望著桌上孤零零的碗,卻是一根也吃不下去。
“盡歡,老爺子請你過去一趟。”
怔忪之間,指紋允許自由出入的徐唐推門而入,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走神得厲害,根本沒聽到門鎖的嘀嗒聲。
“啊?不是說他最近身體不好嗎?”
麵冷了,凝結成一深白色的團,看著更沒有食欲。
秦慕清去求見的事,於大維告訴了徐唐,徐唐又告訴了她。
隨手將手提包扔沙發上,徐唐坐到餐桌對麵,下巴布滿胡須青茬,兩隻黑眼圈又濃又厚,有點像國寶熊貓。
“他應該也是看到新聞了,待會兒……”
見他似乎有些不安,何盡歡主動道:
“沒事,我不怕和老爺子見麵。”
“我的意思是,你應該讓老爺子知道,你相信縱遙,而且,我們必須去一趟玉城。”
“明白了。”
烏青眼圈在麵容上格外奪目,何盡歡起身收拾,兩人一道出門。
暴雨過後,天空明淨清澈,藍得像一塊巨大的寶石。
“我們去玉城,這邊怎麽辦?”
車窗外,街景迅速往後退,接二連三的事確實讓人措手不及,若非經過那麽多,何盡歡猜測,這會兒的自己怕是要哭鼻子呢。
眺望著懸在一座高聳大樓頂端的大朵白雲,她忽然非常理解那天在了綠裙子,秦縱遙說的“我累了”——
這麽多年全力以赴,戰戰兢兢,層出不窮的問題等待解決,到頭來卻發現自我存在隻是一次諷刺的悲哀的意外,誰能不累?
縱遙,等我,等我來找你啊。
即使我們之間有一萬步的距離,你不來,我去就好,就好比我們的遇見和相愛,我從來沒有失去過勇氣。
默默祈禱時,把車開得又快又穩的徐唐道:
“放心,有莫一和嚴老五在,出不了大亂子。還有,Jack已經在著手調查房芳這件事。”
“他怎麽說?”
車駛入高速,遠遠可以瞧見雲夢山的秀美輪廓。
徐唐將車子開得又快又穩,道:
“暫時還沒有什麽,他隻說,如果確實是林詠的動作,他一定能揪出來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