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謎之微笑
“且讓他們說個花來好了。”
高衛自詡有風度，寒風細雨裏，虛扶住曾家望朝保鏢開來的白色寶馬走去：
“一幫小年輕，曾老，咱們權當他們嘩眾取寵吧。”
然而，讓曾家望沒有想到的是，秦縱遙根本沒有說出個“花”來。
蜂擁而至的記者一個又一個連珠炮似的提問，眼角餘光瞥見曾家望的車緩緩離去，身披黑色長風衣的他艱難往前走，直到台階快下完，徐唐開來的車泊在兩三米遠，他方才站定，神情自若的麵對哢擦哢擦的快門和鎂光燈。有伶俐的記者瞧出他似乎並不排斥回答問題，於是，又大膽高聲的提問：
“秦總，秦氏輸掉官司了，是嗎？”
“是。”
他言簡意賅，清逸流水的眉和深深似海的眸之間，瞧不出半分失落，隻有一貫的沉靜從容。
眾人嘩然。
剛才曾家望的難掩高興畢竟還隻是推測，這會兒可是親口證實的敗局。
赫赫揚名的秦氏集團，民族飲料行業的領頭羊，竟然確實以不入流的手段謀奪自己的輝煌嗎？
“這是否意味著秦氏承認騙取曾氏授權合同的延長？”趁大家交頭接耳時，又一個記者尖銳提問。
“當然不。過去縱然成為曆史，但不意味著被徹底掩埋。”
“等等，這個問題我想插一句。”莫一一適時把手高舉，馬上有人認出他的身份，話筒紛紛對準過來：“經過三次開庭，我們本來勝券在握。隻是，原告方突然擺出一個證人，而且被法庭采納，所以，我們隻能認輸。我沒有任何藐視法庭和權威的意思，隻想就事論事的說一句，證人本來身負汙點，他的證詞是否值得信任？”
秦縱遙始終保持平靜簡短的作答，既無意於多解釋，同時又和莫一一配合，留下引人注意的話頭——
這，是他一早便想好的對策。
清心茶作為如今國內一流的茶飲料，大家隻知是曾氏以高價賣配方給秦氏，而秦氏把它做大，做強。其真正的曆史淵源，以及牽扯到歐氏，曾氏，秦氏三家的過往，全不為人知。把話頭丟出去，自然會有人深挖，不是麽？若論挖掘過去的本事，誰比得上博聞強記的記者們呢？輸掉官司既早在意料之中，如何利用敗局為集團開創一輪新局麵方是關鍵。
“莫律師的意思是原告方證人有問題嗎？”
“秦氏是要立即停產清心茶嗎？”
“秦總，您先後遭遇訂婚和事業的雙重失敗，作何感想？”
……
爭先恐後的問題在耳畔響起，原定計劃還應該再回答幾個問題，秦縱遙感覺到兜裏的手機嗡嗡在振。
心念一動，直覺告訴自己有可能是遠方天邊日夜思念的女孩，素來注重言行的他徑直掏出手機，果然是來自美國的號碼！
他立即接了，隻是，周遭一片嘩亂嘈雜，聲音聽得非常不真切。
“喂？”
徐唐和莫一一極有默契的猜到定是何盡歡來電，他們趕緊擋住記者，一左一右護住他走向車子。
“爸爸……”
他緊緊握住聽筒，身邊所有的聲音和人影全部變成遙遠虛幻的背景。
電話裏的人似乎正在又哭又笑，嗓子嘶啞，重複半天還沒說出一句囫圇話，他彎腰進車，坐下的一刻，裏頭傳來盡歡悲喜交加的哽咽：
“爸爸動了。”
“真的？”
“真的，縱遙，爸爸動了。”
久違的喜悅在胸腔內如潮水彌漫，他情不自禁揚唇一笑。
有位置站得恰好的記者抓拍他這一笑的俊美側顏，對於他為什麽輸掉官司需支付巨額賠償還能笑得如此迷人，眾說紛紜。
因此，網絡上有人稱之為“謎之微笑”。
——*——*——
秦氏集團落敗遭重創，被迫立即停止生產薄荷綠盒清心茶，支付曾氏5800萬賠償。
判決下來，不單單飲料行業，整個商界為之沸騰。涉及到商業合同簽訂，授權和被授權生產，配方等等細枝末節，秦曾兩家的爭奪無疑給所有商場人士提了個小小的醒——談判需謹慎，合同有風險。一時間，整個網絡和新聞進入全民熱議，連續多天登上各大門戶網站的熱議話題榜top1。
有話題的地方就會有分歧，就會有爭論。
對這個判決，有人為秦氏鳴不平，有人抱著看好戲的態度，更有人如秦縱遙所期料的那樣，開始對清心茶的曆史感興趣。
支持秦氏的狂熱者打出了“誓不喝曾氏清心茶”的口號，曾氏的支持者則立即嗆聲“少你一個不少”。
消費者的態度代表著一種風向，但是，對經銷商和販賣商來說，他們的態度則沒那麽明朗，始終持觀望態度。
這也難怪，畢竟，對生意人來說，利潤永遠是第一考慮，管你秦氏生產曾氏出品，能帶來利潤就是好產品。
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的是，曾家望在判決第三天，立即宣布曾氏將大力投入清心茶生產，並在記者招待會上言之鑿鑿，曾氏出品，隻可能比秦氏更好，請大家拭目以待。大家全在等待秦氏的反擊，或者說秦氏的態度，隻是，什麽也沒有，整個秦氏處於一種靜悄悄的狀態，從上到下，沒有一個人出來說句話，這讓人猜測秦氏集團一蹶不振的同時，也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聲援，認為判決不公，讓民族飲料推向世界的功臣遭遇到不公平對待。
一波又一波的聲浪在社會各處掀起強烈反響，喧囂陣陣裏，沒有人注意到，一個關於追溯清心茶曆史的網頁悄悄上線。
相比兒子的淡定，秦道遠則不平靜得多。
判決下達當天，氣憤難耐的他差點一頭栽倒在鍛煉的石子路上，要不是秦慕清和於大維扶得及時，頭估計得磕出幾個大包來。
等了幾天，始終沒有看到秦縱遙出手，甚至一點傾向性策略也沒有。
心疼江山遭人瓜分的秦道遠親自赴集團大樓召開中高層會議，宣布自己重新參與集團日常工作，同時任命股份僅比秦縱遙少1%的秦慕清為常務副總。決定一經宣布，立即在整個集團內帶來比輸掉官司還要強烈的反響。市場部周正宏，研發質檢部歐誌華和人事部徐樺當即表示反對，被老爺子嚴厲、無情地駁回。
徐唐氣不過，會後立刻表示要見老爺子說個分明，並說清楚秦縱遙不是沒在做事，而是早有布局。
對此，秦縱遙無比淡定，反而安慰他，是非功過，自有他人評說。
如此與世無爭的話讓徐唐無言以對，他明白，因了何文的蘇醒跡象，秦縱遙的心情好到極點，對此根本無暇介意。
其實，等待秦縱遙出手的，除開一幹秦氏支持者和老爺子，還有梁安國和梁翹兩父女。
清心茶的生產權被收回，不管存在什麽爭論，都意味著曾氏會有一個階段的崛起，這對經曆上次原料斷供事件來說的梁氏來說絕不是什麽好消息。誰知等來等去，秦縱遙不見動靜，反而是遠離江湖的秦道遠蹦出來主持大局，這讓梁安國不禁對秦縱遙有些失望。讓他驚訝的是，一向和自己視角差不多的女兒梁翹卻不認同，始終堅信秦縱遙會有出人意料的後招，同時還提醒他，與其擔心曾氏趕超，不如安安心心走自己的路。
女兒的表現越來越穩，頗有大將之風，這讓梁安國甚是安慰，隻是一想起遠在美國還提出要辭職去非洲的兒子，火立即不打一處來。
這天傍晚，梁翹陪幾個重要客戶吃飯遊覽去了，用過晚飯，梁安國瞅著安安靜靜坐在燈下端著十字繡的妻子蔡芷，悶聲道：
“給阿澤打個電話，眼看要過年，難道他還不想回來團圓嗎？”
蔡芷放下手裏的藍色絲線，瞥向始終不願承認想兒子的丈夫，笑意綿綿的嗔道：
“想阿澤吧？為什麽叫我打，你直接打好了嘛。”
“這麽大的人，有什麽好想的？”梁安國抖抖佯裝在看的報紙，一本正經，“我不打，一打就生氣，去什麽鳥不拉屎的非洲，哼！”
上幾回視頻，梁澤一再提到從美國回來後要申請去非洲行醫的機會。身為母親，蔡芷其實亦是心疼不舍的，想想那種地方的毒辣日光，各種數不勝數的疫病，心髒就突突的跳。隻是啊，知子莫若母，她懂兒子心裏的難過，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回對個女孩子牽腸掛肚呢。想了想，她俯身端起參茶遞到丈夫手裏，半溫柔半埋怨道：
“你呀，又不同意他喜歡何盡歡那個女孩子，又不允許他去非洲，到底想讓他怎麽辦嘛？”
“他就不能向翹翹學習，好好繼承家族事業嗎？”
妻子軟糯綿軟是梁安國最無法抵擋的攻勢，他放下報紙，拍拍妻子的手，見她眉眼低垂著難過，語氣不由鬆了幾分，嘟囔道：
“眼下秦氏受挫，他又在那丫頭身邊，多好的機會。他呢，榆木腦袋一個，要翹翹……”
“我聽出來了。”蔡芷抬起頭，盈盈眸光中蓄滿責怪，“你這是想要阿澤去利用人家女孩子打探消息，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