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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原來是你

  雅恩醫院病房內,電視機正在不間斷播報秦縱遙訂婚取消女主角不知所蹤的特大新聞。


  電視機下方的花瓶裏,粉色康乃馨還在盛開,柔軟花瓣纖細花蕊和盡歡抱進來那天並無二致。


  正在吊水的陳雪梅看著花兒,聽著新聞,不由老淚縱橫。


  從洗手間出來的護士小陳看見了,連忙返身取來毛巾,替她輕輕擦拭幹淨,柔聲建議道:

  “外婆,您放心吧,何小姐肯定不會丟,秦先生一定會把她找回來。”


  “我知道。”抬手拭掉再度奪眶而出的淚水,陳雪梅喃喃道:“我就是想不明白,歡歡這孩子能去哪裏?好好的,怎麽突然不見了?她不是說過的麽,隻要看到小遙,她就內心歡喜。難得小遙這孩子待她也好,細心體貼。兩個人啊,彼此心裏裝著彼此呢,眼看兩個人要訂婚,怎麽就會鬧這麽一出……”


  “我估摸著,何小姐肯定有什麽難言之隱吧。”


  秦縱遙被未婚妻放鴿子的事一夜間傳遍大街小巷,護士班裏各種議論紛紛,還有不少八卦者來找小陳打聽消息,她總是笑笑不語。


  見過秦縱遙和何盡歡兩人的次數不少,感覺兩個人皆是知書達理,進退得宜,對醫生護士尊重有加,所以,不想在背後傳播什麽閑話。


  這種時候,想必兩個人全難受著呢,若非迫不得已的大事,哪個女孩子會放棄與心愛的男人訂婚?

  “難言之隱?”陳雪梅重複幾遍,最終還是搖頭,“這孩子,什麽都肯跟我講,最近沒聽她說有什麽心事呀。”


  “那就是事發突然。”小陳細心的把輸液管的速度調得更慢點,這會兒病人情緒不穩,速度太快怕受不了。


  “突然……什麽事那麽突然,這孩子,真是……”


  “各位好,現在插播一條重大新聞。據本台剛收到的最新消息,食品飲料行業的龍頭企業秦氏繼昨晚秦縱遙先生訂婚取消引來空前震動後,又傳出秦氏及秦縱遙接到法院傳票,涉及商業詐騙,目前處於接受調查階段。此外,秦縱遙先生本人更被指證涉嫌謀殺,據悉,警方以對此立案偵查,相信不久之後,更多不為人知的消息會浮出水麵。相關人士稱,這是秦氏自從創建以來遭受到的最大風暴,集團的安穩和股票的價格是否會隨之帶來變化?且讓我們拭目以待。本台將隨時為您更新,敬請關注。”


  看向電視機的陳雪梅和小陳雙雙怔住,秦縱遙涉嫌殺人,秦氏涉及商業詐騙?

  “小陳,怎……怎麽回事?”陳雪梅抓住護士的手,雙唇哆嗦,臉色慘白,“我沒……沒聽錯吧?我不識字,怕……”


  “外婆。”


  小陳還沒來得及回答,一道熟悉至極卻又讓兩人同時驚詫的男音響起。


  是秦縱遙。


  他穿著件菱紋藍底襯衫,英俊如鑄的臉孔透出幾分憔悴,下巴布滿胡須青茬,衣冠依舊整潔幹淨,唯獨氣色不如從前。


  “小遙……小遙……”陳雪梅看到他又忍不住哭起來,伸手指向電視,顫顫巍巍的問,“小遙,你老實告訴外婆,怎麽回事?”


  瞥一眼電視機,秦縱遙抬腿往裏走,小陳見狀,連忙搬出一條凳子,壓低聲音道:

  “秦先生,新聞說您涉嫌殺人,老太太被嚇壞了。”


  “你先去休息吧,外婆我來照顧,麻煩了。”


  走到床邊握住老人家枯瘦如柴的手,秦縱遙沉靜坐下,又抽出紙巾替她拭掉眼淚,這才不疾不徐的開口:

  “外婆,對不起。”


  他的手溫熱而有力量,黑漆漆的眼睛裏也看不到什麽慌亂,陳雪梅的情緒終歸慢慢緩和下來,鬆開用力抿住的唇,輕輕道:

  “歡歡去了哪裏?她突然跑掉,是和你吵架賭氣嗎?要是的話,這麽做就是不顧全大局,回來我得好好說她。”


  “不是吵架。”瞥一眼窗外的秋日豔陽,綠樹成蔭,秦縱遙溫柔的睇回老人家,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過去沒多少不同:


  “她去了西雅圖,美國的一座城市。”


  陳雪梅瞪大濁黃雙眼,不敢置信:“美國?她突然跑去美國做什麽?”


  垂下頭盯住藍白條紋的被麵,略一思忖,秦縱遙決定實話實說。來之前,他去問過如今負責的內科主任,老太太的癌細胞擴散太快,手術沒有任何意義,化療有可能一次撐不下來,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還不知情的她快活的過,能多活一段是一段。如果讓她知曉女婿還活著,未嚐不是一種支撐和希望。他清清嗓子,複又抬頭:

  “何文先生……盡歡的爸爸,還活著,他在西雅圖,盡歡去找他。”


  “阿文還活著?”


  從昨晚到今天上午,震驚的消息一波又一波,陳雪梅實在難以接受。


  女婿豐神俊朗、談笑風生的樣子依舊近在眼前,她反複重複:


  “阿文還活著,阿文還活著嗎?他在美國?為什麽不回來找我們?”


  “他……目前身體不行,在療養。”擔心說出“植物人”會讓老人家產生無望感,秦縱遙謹慎道:

  “等他好些,盡歡會帶他回來,到時候他肯定第一時間來看您。所以,外婆,你要保重身體,對不對?”


  一聽就是哄小孩的語氣,陳雪梅心裏亮堂,但還是樂於接受。


  老小老小,老人家麽,也要靠哄,何況歡歡這麽不說一句話離開,小遙沒有生氣,還肯哄自己,多好的男人。


  “對,對。”她終於露出笑臉,爬滿皺紋的臉宛如外麵盛開的菊花,“隻是,阿文怎麽會還活著呢,不是車禍……”


  “這個說來話長,容我以後慢慢和外婆解釋,好不好?”


  “好。小遙,外婆覺得啊,阿文肯定會很喜歡你,他呀,最喜歡一表人才,聰明懂事的男孩子。”


  女婿還活著的消息對老人家果然不亞於一劑強心針,她的情緒頓時好轉不少,絮絮說著。


  秦縱遙很想微笑,可是,擠出來的笑容無比苦澀。


  何文會喜歡自己?嗬,要是他醒過來,知道女兒要嫁的是秦家人,隻怕氣得跳腳非要拆散不可吧。


  高興過後,陳雪梅瞧見身前的年輕男子滿臉憂傷,想起電視新聞的她反握住秦縱遙的右手,緊張道:

  “小遙,你是個好孩子,外婆看得出來。殺人什麽的,是新聞胡扯,對嗎?”


  “對。我沒有殺人,外婆,請您相信我。”


  “我就知道。”陳雪梅點頭,下一秒又疑惑的眯眼,“他們胡扯你殺了誰呢?小遙,是不是有人故意害你啊?”


  秦縱遙愣住,麵色煞白。


  他沒想到老太太還會追問這個,其實完全可以糊弄過去,隻是……看一眼電視機,他決定還是盡量不再講謊言——


  一旦存在一個謊言,接下來就得用接二連三甚至更多的謊言去圓、去掩蓋第一個,無窮無盡,循環不止。


  即使有些時候某些謊言是出自無奈,出自保護,然而,它的性質不會有所變化。


  自己和盡歡之間,不正是如此麽?


  “有人認為,我殺了盡歡的爸爸。”


  “什麽?”像握住燙手山芋一樣鬆開雙手,陳雪梅像打量陌生人一樣打量著神情沮喪的他,既吃驚又難免害怕:

  “你認識阿文?不,不是,阿文不是還活著嗎?”


  驀然鬆手的動作讓秦縱遙心頭一緊,他不禁想,若盡歡在此,是否動作會和外婆一致?

  “是還活著。但是,他們認為,是我故意製造車禍,陷他於死地。”


  “那,是你嗎?”陳雪梅對車禍了解實在不多,她大字不識一個,當年從山裏來到潭城就忙著照顧可憐的孫女,哪裏還管得著那麽多?

  “不是。”


  他否認時,眼神並沒有任何閃躲,神色認真的樣子不像撒謊。


  沉默好長時間,陳雪梅雙手緊緊相握,愁眉頷首:

  “小遙,你待我那麽好,我是願意相信你的。但事關阿文和歡歡,外婆得多問一句,我憑什麽相信你呢?”


  這一句話在情在理,卻偏偏又是秦縱遙最害怕的。


  憑什麽?

  何文的事雖不是自己指使,可無論從哪方麵消息來看,肯定和秦氏及父親相關,所以自己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即使當年以一招神不知鬼不覺的偷換,送一息尚存的他去國外,何況,當時的自己,確懷私心。顏色寡淡的唇抿成一條直線,他久久不說話,直到越想越深,越想越遠,終於捕得一絲光亮。


  “外婆,你還記得盡歡家出事後,有一個人特地開著黑色的車去接您來潭城?”


  “記得。”幾年前的情景了,因事關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陳雪梅記得非常清楚。


  “那輛車的車牌是潭A99088,去的人是一個長相挺好看的年輕男人,她應該告訴你,叫他小莫。”


  “車牌我不曉得,人是叫小莫,長得不錯,能說會道。你……怎麽知道?”


  陳雪梅問完,見秦縱遙神色間生出一絲寬慰,她忽然明白:

  “是你請去的?”


  “是。他是我朋友,叫莫一一。出事後,我查到除開何偉,盡歡還有您一個親人,何偉的兒子何小良是唐氏兒,照顧盡歡恐怕為難,所以我請莫一去接您。外婆,請想一想,如果我真想害盡歡爸爸或者盡歡,怎麽可能讓人去接您過來?就讓她獨自傷心難過,或斬草除根,才像一個凶手會做的事,您覺得呢?”


  “原來是你。”


  這幾年,陳雪梅偶爾還會想起這件事,隻不過從未提過,怕歡歡傷心,想不到竟是小遙遣人來接的自己……


  見老人家的緊張終於鬆下來,秦縱遙輕籲一口。


  這樣一來,外婆應該不會抗拒接下來自己對她的照顧,而他沒有說出口的是——


  立冬那天,得知何文出事,一直密切關注何文在調查秦氏的他飛快打定主意要安排基本斷定腦死亡的何文去國外,對外則宣布車禍慘烈,搶救無效。做完這些,他驅車來到何文家附近,以便親自觀察是否還會發生什麽,正好看到一個女孩從巷子深處奔跑出來,她跑得很快,邊跑邊哭,像被什麽人追趕,又像要把體內的悲傷全部跑出來。


  寂靜淒冷的巷口全無人蹤,她跑到香樟樹下,抱住粗壯樹幹放聲大哭。


  或許是哭累了,大半個小時後,女孩轉而靠立樹幹,雙唇反複嚅動,從唇形看,是在喊爸爸,媽媽。


  隔著一條街的距離,坐在黑色奧迪裏的秦縱遙認出她正是幾年前在一中校醫室說自己被誤認為“第三者”而挨打的女孩。


  她長高了,褪去了當年的嬰兒肥,出落得清麗動人,淚水蜿蜒,猶似梨花帶雨,惹人心疼。


  長久站在一半蕭蕭一半慘綠的樹底相愛,瘦瘦的她好像一道剪影,淚眼朦朧,神情絕望,似乎全世界隻剩她一人。


  這種感覺,秦縱遙再熟悉不過。


  或許是有過一次碰麵的緣分所致,或許是那份感同身受的孤獨感,又或許是出於某種虧欠彌補,她在樹下站了一夜,本來還有事需要處理的他則隔著一條街坐了一夜。冬霧籠罩的清晨時分,傷心欲絕的她努力抬起麻木的腿往回走,映在無人又靜幽的巷口,單薄得像下一秒就會被塵世間的風雨吞沒。秦縱遙一直望著她離開,待終於看不到,他抓起手機,打給莫一,請他去幾百公裏外接一個人,同時言明,之所以請他幫忙,為的就是保密——


  是的,那時候的他,隻當做了一件計劃之外的小事,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會重提。


  當然,他更沒有想到的是,和當年哭得蕩氣回腸的女孩之後還成為戀人,並決定走向終生。


  如今回過頭去看,方知命運早已打下緣起的繩結,隻不過,自己癡傻未識而已。


  “歡歡和阿文什麽時候回來?”陳雪梅躺下來,有氣無力的問,從昨晚到此刻,太累了。


  回憶中斷,秦縱遙俯身替外婆捋順針管掖好薄被,溫和道:

  “暫時還不確定。不過,外婆,小遙會陪你一起等,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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