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巨浪齊發
感覺和自己沒什麽關係，兩人腳步不停，誰知，有人在身後大喊：
“秦縱遙先生嗎？請等等！”
空曠室內，腳步匆匆的雜亂低音中，拔高的男聲久久回蕩。
機場保潔大叔已經開始工作，看到一群人急衝衝跑進來，慌忙開著清掃車避到另一條通道。
秦縱遙和徐唐雙雙停下，隻見衝在最前麵的兩個男人已經來到身前，一個穿的是警服，一個穿的是法院製服。
隱約感覺到一張看不見的網正在朝自己撒開，秦縱遙垂首靜默，深眸似海，淡淡瞥向正雙雙出示證件的兩人。
相比他的鎮定，同樣意識不妙的徐唐生出幾分緊張，擺出難得一見的嚴厲神色，喝問道：
“什麽事？我先申明，秦總有急事需得立刻登機，如果你們故意耽誤，秦氏的法務專員隨時保留追究和投訴的權利。”
“秦總，您好，敝姓高，叫老高就行。自報個家門啊，我是潭城公安分局刑偵隊副隊。”約莫四十來歲的警察濃眉大眼，身材高大，邊拱手致歉，邊不好意思開口。說起來，公檢法係統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秦氏和秦縱遙的，擱平日裏，沒人想也沒人敢得罪他，問題是，現在上頭有令，硬著頭皮也隻好捧著這個燙手山芋，他搓著雙手，猶豫片刻又道：“不好意思，秦總，您暫時不能出境。”
“你說什麽？”
一夜沒合眼，徐唐暴躁起來。
明顯有人在使絆子，不是嗎？公檢法這些部門，哪有淩晨五點多上班的時候？
法院派的是個二十幾歲的長臉小夥子，他氣喘籲籲的從公文包裏抽出幾張印有鮮亮紅章的文件，甩到徐唐麵前。
拽拽又不屑的樣子讓本在氣頭上的徐唐大為光火，他將文件紙輕飄飄甩到空中，怒斥：
“在秦總麵前甩臉，這位小同誌，麻煩叫你們院長來，否則，別怪我們不配合。”
文件紙飄然下墜，接觸地麵時，蹭出又細又急又輕的響動。
秦縱遙依舊默不作聲，淡淡晲著體力明顯不如警察、眼色更是不及的小年輕，任由徐唐爆發怒火。
這種場麵，這種時刻，他實在沒心思再去計較和盤算什麽。
除開分秒必爭的去西雅圖，再無它想。
竟還有人敢擋道，讓他們嚐點臉色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你……”大概執行公務還沒受過什麽硬氣，小夥子強紅著臉，唬道：
“我們按規矩辦事，是你們態度惡劣，阻礙執行公務！別說院長，就是廳長來省長來，我也這麽說。”
“想不到潭城法院如今人才輩出，不錯，小同誌，你叫什麽？”
連院長見到秦縱遙與自己基本都是客客氣氣，這個愣頭青，不是莽撞，就是有背景，若是後者，眼下則需謹慎對待。
“杜為。”
小夥子甩開老高拉他衣袖的手，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又朝追上來的另一女同事使了個眼色，後來者立即彎腰去拾文件。
身為刑警，老高久涉江湖，冷眼瞅著這幕，想阻止他趾高氣昂，結果，人家還不領情。
察覺到幾絲不奈在秦縱遙深不見底的眸中閃過，他上前一步，禮貌道：
“秦總，實在是事出有因。是這樣，我們接到報案，案情顯示您涉嫌一樁謀殺，按照規定，必須限製您暫時離境。另外，法院那邊吧，同時收到起訴，稱以令尊與您為首的秦氏集團采取行賄、威脅、欺騙等手段迫使清心茶授權合同延長簽訂，同時指出當年中毒事件有人故意隱瞞真相頂包。合同方麵，是小杜同誌他們的事，謀殺和中毒，我們警方責無旁貸，必須立案調查。”
“靠！”徐唐的肺簡直要氣炸了，“謀殺？騙取合同？你們警方沒搞錯吧？”
“老高，法院的事，我們會講。”杜為還是毫不領情，反正話也說了，他把文件紙全部塞回公文包。
巨浪齊發，有備而來。
沉寂半夜的腦海迅速閃過老高訴說中所有可能涉及的人，秦縱遙抬手按住徐唐的肩，朝瞪過來的杜為道：
“你應該感謝老高。”
杜為一愣，他從來沒見過同時受到幾方傳訊還如此淡定自若的人，而且，他的氣場沒有絲毫紊亂，依舊強大到無法忽視。
漆黑如墨的眼睛一動不動望過來，他被看得心裏發毛，礙於大庭廣眾，還是梗著脖子，揚起下巴道：
“為什麽？”
“因為他救了你一命。”
一個涉嫌謀殺的人居然膽敢在警察麵前講這種話？
他們幾個年輕點的臉色霎時一變，薄唇輕啟間，秦縱遙轉向老高，視線卻被正匆匆過自動玻璃門的一道頎長身影吸引。
深咖色休閑褲，圓領白T恤，外套一件米色對襟排扣線衫，如水般清潤溫雅的眉眼間懸著幾絲焦慮，居然是梁澤。
他應該看到了自己，揮揮手，大步跑過來。
“大家好，我有急事和秦先生聊幾句，不知各位可否行個方便？”
梁澤朝一幹人等微笑，盡管臉色也不怎麽好，霽月清風般的氣質流露無遺。
完全沒有眼力勁兒的杜為被秦縱遙剛才的威脅弄得火大，這會兒緩過神，斷定他隻是虛張聲勢，因此惡聲惡氣道：
“秦縱遙現在涉嫌謀殺及商業詐騙，我怎麽知道你跟他說的事不會影響案情走向？再說了，能有什麽急事？”
“你他媽活久了，是吧？”
真是受夠他的唧唧歪歪，脾氣向來不錯的徐唐突然一拳揮上去，場麵頓時混亂，尖叫聲，製止聲連成一片。
杜為沒料到他居然敢動手，躲避不及，拳頭砸到臉頰，他連連後退，若不是背後老高扶一把，肯定摔個四仰八叉，嘴裏還在嚷嚷：
“毆打執法人員啦，快拍照，你們警察幹什麽的，不抓人嗎？”
秦縱遙按住卷袖還想衝上去揍人的徐唐，梁澤立即上前攔在劍拔弩張的兩波人中間，嚴肅道：“這位同誌問能有什麽急事？現在告訴你們，我是雅恩醫院的腦科醫生，要說的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們全是執法人員，但是，在生命麵前，通融幾分鍾都不行嗎？還有，這位小同誌不是叫拍照，好，我可以把你們全拍下來，然後以醫生的名義發到網上，要是你們不介意，就請輿論評評理！”
雅恩名頭不小，這番話說得又無法拒絕，老高一沉吟，揮手製止自己帶來的幾個正嚴陣以待的手下。
眼角餘光瞥見杜為還是滿臉憤怒，見多識廣的他決定和他們保持距離，法院那邊的人不懂人情世故，可別連累到隊裏局裏。
他點點頭，道：
“既然人命關天，自然要通融。秦總，我們隻是限製您離境，暫時沒有權利限製您的交談自由，請。”
“老高，你！”
幾個警察自動退開幾米遠，杜為氣結，可是，法院這邊僅來了三個人，還一個女的，動武肯定不行，他也隻好恨恨作罷。
示意徐唐留在原地，秦縱遙往前走了幾步，站定，揚了揚唇角算是扯出半絲笑意：
“謝謝梁醫生，你趕過來……”
“外婆……”梁澤略搖頭，急急開口，隨即又意識到不妥當，隻好換了稱謂，“陳女士情況危急。”
“危急？”
秦縱遙怔住，怎麽會？
因為不被允許出院，昨天剛派徐唐帶人過去在病房裝好一應儀器，好讓外婆即使不能親臨，也能親眼目睹盡歡的大日子。
徐唐回來說，外婆精神挺不錯，笑眯眯的問這問那。
“對不起，其實兩天前她的檢查結果已經出來，確診胃癌，但是……我沒有第一時間通知盡歡，而是讓化驗科暫時保密。”
嚴格說起來，這算得上違反職業操守。
假如病人在保密期內有任何不妥或者意外，自己的職業生涯幾乎就要劃上句號。
即便如此，梁澤還是做了，隻想成全盡歡想要的幸福，可惜天不遂人願，他們兩竟然還是未能完成儀式。秦氏掌權人訂婚卻被女主角放鴿子的新聞此時大概已經傳遍，更多的內情他不知道，梁翹也不知道，不過，僅僅半個晚上，從秦縱遙神色憔悴到眼前這等模樣來看，事情應該非常嚴峻。問題是，盡歡為什麽要逃跑呢，她不是一直想嫁給他麽？還有，她究竟去了哪裏？
胃癌？
秦縱遙又是一怔，他的思維是何等迅捷靈敏，幾乎馬上猜到梁澤甘願擔負風險是為何。
一直以為自己對盡歡已足夠包容寵愛，卻原來，他這份情意似乎比自己的更加透明，更加純淨。
“昨晚……陳護士說，昨晚直播突然中斷，隨後新聞播出訂婚取消，盡歡不知所蹤的消息，外婆應該看到了，受到刺激暈厥。”
“她現在怎麽樣？”
萬一外婆再出點什麽狀況，對盡歡來說，無異於又在傷痕累累的心上補一刀吧，屆時……
生平第一回，對事情對未來習慣描繪想象到各種可能與細節的秦縱遙開始不敢想象。
“暫時沒什麽大事，人醒了。不過，癌細胞已經擴散，她這個年紀，再加上動過兩次手術，擴散速度比常人更快，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