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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是緣是劫

  說到最後,尹天誠幾乎是用吼的。


  聲嘶力竭的他脖頸上冒出道道青筋,義憤填膺、情感充沛的樣子讓人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


  真不愧是常年霸占熒屏的“天生演員”啊!


  自始至終冷臉沉默的徐唐再聽不下去他的無恥論調,想開口反駁他不要臉,眼角餘光瞄到麵如清霜的男子揮手製止。


  歐卉淚流滿麵,又怕嚇到女兒,隻好一手緊緊摟住她靠向胸口,一手則虛籠住她貼住腦勺的可愛小耳朵。


  秦家欠歐家,秦縱遙欠歐卉?


  何盡歡聽得迷糊,她非常確定,歐卉和秦縱遙兩人間絕對沒有男女情愛的感覺,那麽,所謂的虧欠是指……


  “怎麽做得出來?”秦縱遙淡薄啟唇,眸光蕭冷,“很簡單,因為我沒有義務屢次相幫一個賤人!”


  在場幾個人和他相識的時間均不短,然而,鮮少從他嘴裏聽到這麽赤.裸裸的罵人詞匯,絕大多數時候,秦縱遙總是疏離節製的,即使諷刺,也是一語中的,言簡意賅,想不到……遭罵的男人愣了兩分鍾,隨即反應過來,破罐子破摔的罵開了:“我是賤人?靠!我他媽哪句話講錯了,歐卉之所以形單影隻,難道不是你的過錯嗎?別他媽給我假惺惺扮好人,要笑笑隨卉卉姓,你不就是想彌補歐家麵臨絕後的遺憾嗎?秦大哥,要論無恥卑鄙,要論狠心絕情,誰比得過你們老秦家?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霸占……”


  啪——


  響亮的耳光中止他的罵罵咧咧,本能捂住臉的他呆呆看向揚手扇向自己的歐卉,她居然打自己?


  “夠了!”掌心傳來輕微的麻疼,歐卉嗚咽,“天誠,錯誤犯下了,我們改不行嗎?胡亂攀咬,於事無補啊!”


  實在不想在此多做停留,秦縱遙瞥向淚水蜿蜒出數道痕跡的歐卉,淡淡挑眉:

  “歐卉,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應該知道得罪我的下場。你,還是決定要和這個男人共同進退嗎?”


  動作輕柔的把不安扭動著身體的笑笑交給還在發呆的丈夫,歐卉抬起手臂蹭掉眼淚,慢慢走到十指緊握的兩人身前。


  她個子比何盡歡還要稍矮一點,必須仰頭才能接觸到秦縱遙的視線。


  圓溜溜的大眼睛裏蓄滿淚水而反射出光彩,她竭力露出一個笑臉,姣好圓潤的麵容上再次露出近乎決絕的堅定神色:

  “秦大哥,你提出要笑笑隨我姓的要求,我深深理解,真的,你是想為歐家存條血脈,同時也想給我多一份保障,別人說你絕情也好,說你有愧也罷,我非常清楚,全不是,你隻是單純的為我好,即使有可能是出於……都是過去的事,不提也罷。我感謝秦大哥這麽多年的細心照看,說起來,我真沒有臉出現在你麵前,以後死了,也沒有臉麵去見歐家眾人……”


  說到動情處,歐卉泣不成聲。


  她何嚐不清楚丈夫在孕期和別的女人鬼混呢,何嚐不知道一蹶不振的丈夫已經前途盡喪呢?


  隻是,無論他犯下多大的錯,始終忘不了初見那天他的風度翩翩,神采飛揚,好像一道彩虹,瞬間讓她少女時光五彩斑斕。


  隻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淚眼朦朧,從歐卉盈盈晃晃的眼波裏,何盡歡忽然懂得,尹天誠於她,是緣,亦是劫。


  她偷偷望向身邊緊挨的挺拔男子,一段時間不見,他瘦了,衣冠依舊清潔整齊,可是,下巴冒出了短短的硬硬的胡須青茬。


  縱遙於自己,也會是緣和劫的存在麽?


  歐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似乎要把靈魂裏的所有委屈,所有愛慕全部化作眼淚哭出來。


  笑笑似乎感受到母親的情緒震動,在爸爸的臂彎裏扭來動去。


  開始還看著恨著的尹天誠最終別過臉望向通往後花園的玻璃推門,依舊無人清楚他在想些什麽。


  “秦大哥……”一番嚎啕大哭後,眼眶紅通通的歐卉終於恢複些平靜,她安靜看向秦縱遙,蒼白的臉上飛出幾絲艱難的笑意:

  “我隻想最後再說一句話,笑笑是寶寶的小名,她的大名是……尹……不……悔。”


  她一字一頓,並不用力,卻格外清晰的飄進耳朵,像是在宣告某種決心,又像是一把鑰匙,旋開了塵封多時的舊日斑駁。


  秦縱遙生生怔住。


  沉寂在歲月深處的銀鈴般笑聲穿過時間空間依稀傳來,纖毫畢現的細節讓他的心髒驀然收緊,緊得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收縮。


  “我以後成家,要生個男孩,就取名不羈。”


  “不羈?好難聽噢!”


  “小屁孩,你懂什麽啊,不羈多好,聽起來就是個帥哥的名字。”


  “你要和秦大哥生孩子嗎?”


  “誰說的?小小年紀,腦袋裏想得還挺多。我們歐家啊,男丁不盛,所以才會……卉卉,歐不羈,怎麽樣?”


  “難聽死了,秦不羈稍微好點兒。”


  “你個小丫頭!”


  “別,別打我呀,不說啦。這樣吧,我以後生個女兒,要是嫁給心愛的男人,就給她取名不悔,比不羈好聽多了吧?”


  “羞不羞哇你,這麽點點大,知道什麽叫心愛嗎?”


  ……


  這是何盡歡第一次明白無誤的感覺到秦縱遙失神,筆直站立的他猶如石化,一動不動良久。


  是尹不悔這個名字帶來了強大的衝擊吧?就如自己隔著鐵門聽到時一樣。


  她耐心等著,直到歐卉水光蕩漾的眼睛一點一滴黯淡,怔仲良久的秦縱遙方才拉起她,靜默走向門口。


  颯爽秋日的陽光落在身上,帶來妥帖安然的溫暖。


  久不見天日,何盡歡的眼睛難以適應強光,伴隨著細小灼痛,她不由眯了眯眼。


  沒有作聲、沒有回頭的秦縱遙見狀,伸出右手橫在她額前,遮擋出一片陰涼。


  他的動作自然又迅速,盡管抿著唇冷著臉,何盡歡依然可以感覺到他於細微處展露的情意——


  就這麽走下去吧,好好的一起走下去,她想。


  ——*——*——


  和上次秦縱遙出差美國不同,這一回分別的時光裏,除開思念,更多的是各種難以訴諸於口的煎熬。


  眨眼間,距離安然走出別墅地下室過去七天。


  這一周時間裏,秦縱遙和何盡歡幾乎形影不離,除開次日上午去雅恩見被梁澤刻意隱瞞得很好的外婆,兩人窩在城東公寓度過了一段有史以來最為平淡又最為甜蜜的二人世界,做飯,看書,交談,下棋,偶爾接個電話,或者幹脆什麽也不做,兩個人靜靜相擁,或賞晨曦,或覽夜色。當然,更多的時候,是情濃如斯的纏綿,熱烈又黏膩,沒完沒了,雙雙沉醉,不知歸路。


  開始,何盡歡沒察覺什麽,畢竟小別勝新婚嘛,雖說有驚無險,這次“小別”始終是意料之外。


  慢慢的,她發現有點不對頭。


  向來淡定從容的秦縱遙似乎若有若無流露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之感,更誇張的是,有一天半夜,她起床去喝水,水倒好還沒來得及喝一口,臥室就傳來他飽含驚恐和焦急的呼喚。還有就是,一連七天,慣常敬業的他沒有去過一趟公司,徐唐有時打來電話愛接不接,電腦從未打開,手機不看郵件,幾乎開啟全休息模式。


  反常。


  她想開誠布公的聊一聊,可是,思來量去,無法開口。


  徐唐私底下講過,消失不見的這些日子,除開想辦法尋找,其它時候,秦縱遙多如行屍走肉。


  蕙質蘭心的她怎麽會想不到秦縱遙是在害怕徹底失去自己呢,深深的恐懼和後怕,她的內心也存在著。


  不如索性當幾天什麽也不想的米蟲吧,正好也讓從來日理萬機的他休息幾天。


  看不見傷口的隱痛,愈合起來更需要時間。


  暮色輕染,大片大片彩雲的西邊天空金紅如燒,城市又開始進入一天交通的繁忙時段,撫琴河麵,半江瑟瑟半江紅。


  聽她說想親自下廚,秦縱遙自告奮勇去超市采購,七天來,兩人第一次短暫分開。


  靠在某人“禦用”躺椅上的何盡歡敷著麵膜,聽著音樂,賞著眼前怎麽也看不倦的美景,愜意得像一隻午後懶洋洋曬著太陽的貓。


  音樂忽然跳換鈴聲,以為是秦縱遙,她隨手抓起,甕聲甕氣道:

  “是不是忘……”


  “何盡歡,你好,是我,歐卉。”


  縱有幾分黯然,她的音色依然不改甜美軟嗲。


  何盡歡坐直身體,一手撕下麵膜,迫不及待問道:


  “你還好嗎?笑笑怎麽樣?現在在哪裏?”


  這些天,秦縱遙對如何處置尹天誠和歐卉閉口不提,盡管他知道秦慕清可能是背後操縱者,始終沒有任何表示。她好幾回婉轉表示過,既然自己歡蹦亂跳,要不小施懲戒作罷,倒不是同情TY,而是由衷佩服歐卉——這個愛得深沉的女人,你可以說她愛得全無理智,可反過來想想,哪種靠理智的愛能夠震撼人心呢?


  沒有。


  那些天崩地裂、生死相隨的情愛,幾乎全是熔漿般滾燙的熾熱情感,而非計較得失的盤算。


  可惜,對她了若指掌的聰明男人始終不作任何回應,像是聽不懂她不好表現太過的央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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