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使惡魔
玻璃窗外，高大的香樟枝繁葉茂，細碎陽光在濃密葉間跳躍，偶有風來，閃爍出點點金光。
長長走廊上，四個人沉默隻是短暫瞬間，某些心虛的人度秒如年。
秦縱遙徐步走來，眼神在梁澤身上淡淡掠過，朝在自己麵前根本藏不住小心思的何盡歡一笑：
“來看看外婆。”
淚目啊，來得太巧了好嗎？何盡歡腹誹。
“梁醫生，你好。”他複又轉向相比較而言鎮定如常的梁澤，眼神淌過刹那間的如鷹銳利。
“你好，秦總。”
秦氏掌權人高調公布戀情，對方居然隻是一個麵臨畢業的小女生，諸如此類的新聞，梁澤在醫院聽護士議論過無數遍了，他清楚知道女生就是那天差點撞到的何盡歡，不過，他確定兩人是炒作，為了掩蓋尹天誠偷情而已。至於為什麽這麽肯定，當然有原因。不過，原因對他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炒作事實。
“你們認識？”
說完何盡歡就想咬掉舌頭，連Jack都認識梁澤，秦縱遙還用說？
“久聞大名。”
兩個男人異口同聲，彼此虛握的手迅速收回。
“我想把盡歡的外婆轉去雅恩，梁醫生，你介意徐唐跟您谘詢一下嗎？”
秦縱遙再度率先開口，人人都說梁家一雙兒女，女兒人中鳳凰，兒子懦弱無用，看來錯得離譜。
這個梁澤，剛才明顯沒有想到借口的樣子恰好證明特意來此，新聞他不可能不知道，麵對自己居然還能從容自若，根本不簡單。
“可是……”兩人交往，他請吃飯之類的欣然接受沒問題，外婆轉去雅恩可要大筆錢，她心理上多少有點抗拒。
“沒有可是。”秦縱遙一眼看穿她在想什麽，語氣稍含寵溺，“你也希望外婆接受最好的治療，是不是？”
何盡歡沒有再說話，朝身旁的男子感激的笑了笑。
他們的互動落在梁澤眼裏儼然又有了另外一層意思，略一思索，他溫和有禮的答：
“不介意，請徐先生跟我來。”
說罷，他朝何盡歡揮揮手道別，領徐唐朝走廊出口走去。
隻剩下兩個人，他的檀香味道在盛夏季節嗅來輕淡好幾分，定了定神，何盡歡才想說話，頭頂上方的男子忽然開口：
“抱歉，本來早該辦的，最近手頭事多，推到今天。”
“是我應該道謝。”鼻尖有點酸酸的，何盡歡仰頭看他，自己何德何能啊，竟然得他這麽貼心相待。
“我接受，正好有件事想要你一起，權當道謝？”
“你說。”
“明天陪我去一趟機場。”
這段時間他們基本每天相見，聽他這麽一講，何盡歡立刻想起那天在車上看到的航班訊息：CA9092。
她乖巧點頭，沒有追問，私底下有些許好奇：
能讓秦縱遙親自去接的人，是誰？
——*——*——
當天下午，外婆順利轉去雅恩。
所有費用何盡歡不好問徐唐，也不好問梁澤，問秦縱遙呢，更加得不到答案。她隻好趁他們三個男人不注意偷偷跑去問護士，結果人家護士訓練有素的回答：對不起，雖然您是監護人，但是，我們不方便透露。如果可以的話，請您親自問付款的徐唐先生，可以嗎？後來，梁澤主動邀請在醫院餐廳用晚飯，本以為秦縱遙肯定拒絕，結果人答應得爽快，四個人在餐廳吃了清淡簡單的一頓。
食物沒有什麽值得挑剔，反正有益於健康的，總是沒那麽讓味蕾澎湃。
讓何盡歡稍微感到不適的是，她總覺得秦縱遙和梁澤之間有種怪怪的感覺，又不好怎麽形容。
次日，持續快一個月的豔陽暑天狂風大作，烏雲累積了一層又一層，通往機場的高速路上，兩岸綠樹搖擺，花草淩亂。
秦縱遙親自駕車，他穿了件藏藍色襯衫，領口敞開，隱約可見鎖骨和偏向小麥色但又沒有那麽濃的肌膚，帥氣中又帶著性感，渾身上下除開一塊皮帶腕表，再無任何飾物。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的他像在思考，左手肘抵住車窗下方，手指在下頜停頓，握住方向盤的右手修長，指節均勻，像是鋼琴家的手。
這樣的他，猶如水墨畫般清逸，又似詩句般雋永，何盡歡癡癡看著，覺得能不言不語看上一整天。
不知想到了什麽，兩道俊眉鎖成一個“川”字，她清清嗓子，決定打破沉默：
“天氣不好，會不會影響降落？”
“有可能。”拉得遙遠的思緒中斷，秦縱遙側眸，讀懂何盡歡眸中毫不掩飾的擔憂。方才的自己，肯定蕭索又肅殺吧？
“能問問去接的是誰嗎？”
她小心說話的樣子像一隻膽小而又想走出舒適安穩窩的小兔子般，眼睛裏全是斟酌不定。
和這幅在別處看慣的態度相比，他反而更習慣她想什麽說什麽，似乎全然不經過思索的某些時候。
“我堂兄，秦慕清。”秦縱遙答了，望向前方的深邃雙眼掠過幾絲複雜光芒，片刻，又開口：
“盡歡，在我麵前，你可以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不必這麽謹慎。”
低沉又清透的男音第一次喊出自己的名字，何盡歡隻覺得心尖兒一顫，觸電般的酥麻頓時抵達全身。
怎麽辦，即使像現在這樣近距離相處，自己還是每天發現他的好他的不同，而且完全無力抵抗。
“徐唐他們跟你說就挺謹慎，留心幾回，發現他們措辭十分小心。”
其實說起來，還是他氣場太冷清又強大的緣故吧，搞得周遭的人沒法兒不多想一點。
看來Jack說得還是不錯，她的觀察能力不弱。
“你和他們不一樣。”
一個大膽、甚至可以說荒誕不經的念頭跳進腦海，直視前方的秦縱遙微眯了眯眼，縝密大腦飛快運轉起來。
“不一樣”三個字對女人具有巨大殺傷力，誰不想在某個男人心中占有不一樣的位置呢，尤其還是仰慕多年的男人？
何盡歡的心頃刻軟得一塌糊塗，父母逝去後，久違的幸福在心田如流水般蔓延縱橫。
既然獲得許可，她也就懶得客氣，丟出昨天許久的疑慮：
“你和梁澤，很熟嗎？”
“談不上。你是學食品安全的，應該知道梁氏吧？”
“當然。他們做冷凍食品起家，慢慢發展到冷鏈運輸，因為取得了加拿大冷鏈技術支持，他們把持這一塊很長時間，獲利豐盈。同一時期內，其它做冷凍食品的公司僅有生產，運輸卻得找他們，所以，從某種程度來說，其它公司是在梁氏手下分口飯吃。由此，梁氏迅速崛起，並開始涉足其它食品行業，例如飲料，例如小食品，同時開展多條縱向業務，並成功後來者居上，超越曾氏。這種狀況直到……”
秦縱遙沒有想到她說起這些居然頭頭是道，顯然做過一番深入了解。
或許，自己不經意間的決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注意到她在打量猶豫，他點頭表示讚許，道：
“繼續。”
還怕是班門弄斧呢，結果得到表揚。
何盡歡難掩雀躍心情，飛舞著清亮光芒的雙眸撲閃撲閃，長睫如蝶般輕盈：
“直到你開始全麵掌權秦氏。你一方麵從美國拿下國內冷鏈運輸獨家代理權，打破壟斷，形成競爭局麵，同時還收購幾家公司進軍冷凍業，大大削弱梁氏實力，造成他們幾個季度業績連續下滑。另一方麵，你力推秦氏“清心茶”，投入大幅度廣告將它打造成國內第一品牌，開始形成特有產業文化，還不忘開發新產品，對市場進行全方位拓展。所以，梁氏隻能屈居第二，和曾氏目前保持在差不多水平線上……”
她說得眉飛色舞，根本沒注意身邊男子時不時投來的凝視。
秦縱遙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她和平日大相徑庭，令人有點刮目相看。
“你對集團非常了解。看來，徐樺的麵試不夠全麵。”
“啊？你知道？”
一說回自己，何盡歡瞬間呆了幾個維度。
其實，徐唐跟秦道遠匯報的不全是捏造事實，何盡歡確實通過前兩輪考試，直到最後一輪麵試，徐樺各種挑剔，各種尖銳。
整個集團上下，哪有他不知道的事呢？更何況，徐唐是打聽收集消息的高手。
“說回梁氏。你對梁氏那麽熟悉，不知道有‘天使惡魔’一說嗎？”
還真不知道呢，啥東西？
何盡歡老實搖頭，立即來了一幅虛心求教的可愛模樣。
“梁安國有一兒一女，眾人盛傳他們是‘天使惡魔’，兒子梁澤是天使，女兒梁翹是惡魔。”
“梁澤是梁安國的兒子？”何盡歡無比驚詫，是聽過梁安國兒女雙全，可是，梁澤居然是堂堂梁氏大少爺？
遠遠看上去像一座巨大未來智能城市的潭城國際機場到了，秦縱遙將車直接開進國際抵達區，外麵開始下起小雨，他撐起傘，紳士的替還在震驚的何盡歡拉開車門。風呼嘯穿過，在濡濕地麵掀起陣陣涼風，雲深樹搖，出來的人俱是形色匆匆。走進玻璃門，黏在皮膚上的冷意散去，何盡歡蹦蹦跳跳走去查看信息，CA9092顯示已抵達。
行李傳送帶旁三三兩兩站著下機乘客，幾分鍾過去，順著秦縱遙深邃幽暗的眼神看去，隻見電梯上立著一名高瘦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