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薄荷深吻
“所以……”
“所以?”
他望過來的眼神過於專注深邃,心一竄一竄的,根本沒法兒好好思考——
一時半刻,去哪裏找條比國民男星出軌還轟動的新聞?
不知什麽時候亦下了樓的菊姐拉開淡黃色大門,外麵驟然沸騰起來,閃光燈哢擦哢擦,炫得眼睛壓根睜不開。
“秦先生,歡迎您和何小姐下次光臨。我們綠裙子承諾,隻要您二位光臨,必定一概謝絕其它客人。”
轟亂嘈雜中,菊姐故意拔高聲音。
秦縱遙略頷首,算是回應,牽著何盡歡走到圍堵得水泄不通的門口。
“秦縱遙?”
率先有人喊出來,緊跟著是爭先恐後的提問和繼續晃眼的拍照:
“秦先生今晚是和TY一起用餐嗎?”
“秦先生,TY在裏麵嗎?”
“這位是您女朋友嗎?秦先生。”
“對於TY偷吃,秦先生怎麽看?”
……
已有幾分了然的何盡歡緊張得呼吸不勻,忽然腰間一緊,身體緊緊貼上旁邊的男人。
攬住她的秦縱遙轉眸,體貼詢問:
“沒事吧?”
臉頰像春風拂過的三月桃花般嫣紅,她懵逼著搖頭。
嗚,真的嗎?這麽近這麽溫柔的秦縱遙,做夢都不敢去想哇。
眼前一閃的刹那,他再度垂首,準確無誤的吻住她欲張未張櫻紅色唇瓣。胡竄亂跑的思維霎時全部消失,世界宛若空白,再沒有任何嘈雜和燈光,清涼沁透的薄荷味兒從他唇齒間鋪天蓋地般度來,何盡歡全身僵硬,隻有天生敏銳的味覺在歡迎突然強勢闖入的薄荷味道,它帶來一種類似觸電般的快樂感覺,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
回到城東麵臨撫琴河的高層公寓時,正好十一點。
換上棉布拖鞋,解開外套往沙發一扔,秦縱遙走到與牆同高、用來間隔客廳飯廳的整麵白色流光木架旁,隨意抽出一瓶紅酒啟開,慢慢往高腳杯中倒。房子裝修風格極度簡約,以黑白灰三色為主,曾被Jack戲謔完全一派禁欲係風格,此刻從瓶流入杯的猩紅色液體是唯一的鮮亮顏色。想起臨走前在反光鏡裏瞥見何盡歡久久站在宿舍門口眺望的模樣,幾絲莫名的煩躁無聲潛入胸腔。
端起酒杯來到陽台,整座城市的旖旎夜色盡收眼底。
皎潔月色和燦爛星輝兩兩相映,夏日夜空,呈現出幽幽的孔雀藍,美得深邃而純粹。視線所及的遠方是黑黢黢的山巒線條,往近一點,高高低低的建築勾勒出城市的大致線條。晚風輕輕吹,拂麵微涼,再無白天的灼熱。河流兩岸燈火連綴,俯瞰下去,猶如兩條奢華璀璨的項鏈鑲嵌在大地,亮閃閃的遊輪或緩慢前行,或安靜停靠。
“有什麽想問?”
下車前,他問何盡歡。
她低頭沉默,垂在耳旁的發絲微微卷成一個俏皮的弧度,令他驀然想起六年前她脫口而出那句:校醫先生,你有點三觀不正吧。
半晌,就在他以為聽不到什麽時,女孩兒突然抬頭,眼神類似羞赧,又有點奇怪,咬唇道:
“你說那句‘很會挑’,是諷刺吧?”
饒是見慣形形色.色的人事,他也為這個問題呆了一秒——
在自己沒有任何征兆當眾深吻,又和媒體言明兩人是在約會,想問的居然就是這個?
他不答反問:“何以見得?”
“阿圓忠心機靈,可是臨場應變還不夠,我呢,菜鳥一隻。帶兩愣頭青出來吃飯,沒事倒好,有事就完蛋,幫不到什麽。”
心思倒靈巧!
露出一絲稍縱即逝的淺笑,他施施然又問:“如果我說不是,你信麽?”
“不是?”她看起來既開心,又苦惱。
“不是。阿圓為根本不值得的雇主辯護,這是忠心,也是勇氣。至於你,不要以為我沒看到你偷偷拉她想阻止,這證明你看出TY會不高興,或者說,你知道他是什麽人。”慢條斯理的講完,秦縱遙才發覺自己已經好久沒有說過這麽多字,他的生活確實忙碌,隻是,很多時候不需要說太多的話,而且,他本身也是沉默如山的人。
車燈晦暗,何盡歡兩枚水銀丸似的眼睛卻晶亮晶亮的,裏麵隱約含著他不願意直視的傾慕。
是的,傾慕。
“怎麽回事?要不要馬上聯係封鎖消息?”
伴隨密碼鎖嘀嗒一聲,身後傳來徐唐焦急的詢問。
這房子,除開自己,隻有徐唐的指紋被允許,而且知道密碼。
他回過身來,微風揚起發梢,瀟灑倚在陽台欄杆上,平淡複述出某天在網上掃到的標題:
“秦氏掌權人不近女色,疑是同性戀。辟謠。”
“這種時候,還有心思玩笑,明天……”私底下兩人關係非常要好,徐唐懶得客氣,解開黑色西裝外套擱沙發,徑直給自己倒了一杯,走到波瀾不驚,胸有成竹的男子身旁,“不,不要明天,今晚你和女人約會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潭城,明天見報又是一輪高.潮。媒體,股市,商聯,曾氏,梁氏,統統隨之會有各種反應,最重要的是,老爺子隻怕明天大早就會召我回宅子問話。”
“我知道。”秦縱遙了解徐唐的擔憂。
“全想好了?”
月色皎潔,落到酒杯裏,紅色液體越發瀲灩。
秦縱遙沉默良久,沐浴在清亮月華中的五官少了一份冷峻,多了一份寂寥。
徐唐不作聲,俯瞰眼前大好城市夜景,臨近午夜,風中攜裹涼意,心頭忽然記起念書時背誦過的五個字:高處不勝寒。每晚獨自在城市高處遙望車水馬龍萬家煙火,縱遙內心深處,何止是寂寥?如果一個女人能讓他稍稍開懷,即使掀起驚天風浪,又怎麽樣呢?橫豎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麽多年,他太累了。
“是。”秦縱遙舉杯,和徐唐碰了碰,“來之前,查過她的資料?”
“沒時間深挖,秘書弄到一份簡單履曆,我注意到一條:姓何,父母雙亡。”
“是她。”
紅酒緩緩滑入喉管,細膩綿長,早有猜想的徐唐還是有些小小驚訝,旋即嚴肅指出:
“縱遙,老爺子會第一時間查清楚她是誰。曾氏梁氏同樣會,而且不會放過大做文章的機會。”
深深望向好友兼助手,秦縱遙露出難得的淺笑,清俊眉眼間全是早已想好的了然。他將自己在綠裙子幾乎是刹那間做好的決定、想好的棋局慢慢道出,聽得徐唐時不時麵露驚異,最後表情停留在滿心滿意的佩服。認識多年,自然見識過多次秦縱遙的謀略及手段,而剛剛所聽到的讓他的見識又上升到一次層次——
聰明人行事布局,自然比普通人快,若聰明人還極會逢勢借勢,並短時間內想至深遠謀設為局,那麽,足以掌控局勢。
這就好比下棋,走一步想三步,甚至是接下來對手和自己的十步,勝算必定大於走一步想一步的人。
難怪連一向眼高於頂的父親都說,秦縱遙是他見過心思最深的學生,隻有他想做或不想做的事,大抵沒有他做不成的事。
“你說的,我大概明白。”徐唐搖動所剩不多的酒,幾經斟酌還是問出來:
“不過,為什麽?”
問題似乎觸碰到了什麽,秦縱遙仰頭,一飲而盡。
優雅走到吧台,換杯倒上俄羅斯空運來的高純威士忌,秦縱遙往高腳凳上一坐,望向陽台的眼神仿佛透過徐唐看到了遠處:
“下車時接到於叔代發的消息,慕清即將回來,命我親自去接。”
秦慕清……
有時候吧,徐唐真心覺得一個家庭基因太好也令人頭疼,像秦家,個個聰明絕頂出類拔萃,應付老爺子已有難度,又回來個秦慕清。
秦慕清是秦縱遙的堂兄,父親秦任重已故,母親林詠尚在世。
據說,秦任重其人,儀表堂堂,溫文爾雅,一門心思撲在學術與科研上,頗有君子之風,而且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用現在的話來講,年輕時就是一超級學霸,特別向往清華大學,可惜最後還是失之交臂。這是秦任重的人生遺憾,為此,他給兒子取名慕清。不過,對消息查找追蹤尤其厲害的徐唐還知道另一個版本,說“慕清”二字並不單是仰慕清華大學的意思,而是他深愛過一個名叫清的女子,兩人未成眷屬,以至於抱憾終身。
事關秦家長輩,而且早已逝去,這件事徐唐從未跟秦縱遙求證過。
至於秦慕清本人,知書達理,進退有度,深得秦道遠喜愛,比對兒子秦縱遙還要親上幾分。
“我代你去吧。”他同樣走回吧台,暗歎真是命苦,不得不又多出一分警戒。
搖搖頭,有心入醉的秦縱遙灌了兩口酒,輕描淡寫道:
“幾年不見,他或許變了。”
“少喝點,明天還有不少事要麵對。”徐唐笑笑,不做任何評論,故意轉換話題:
“老爺子要是明天叫我去問話,怎麽答?”
“就說,她和我,正在熱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