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勾魂紙人
沈青青接著問:“文娟姑娘呢?這兩日怎麽不見她出來?”
慈姑偏頭看了眼袁母,見她神色如常,這才小心地答道:“文娟姑娘身子不適,一直在家休養。”
“她這病來得可真巧,大前天還生龍活虎的,轉頭就病倒了。”
沈青青笑了一聲,沒繼續提這茬事,轉而叮囑袁母幾句便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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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旭東買的宅子就在石頭鎮上,是個二進二出的小宅院,麵積不大,但住他們一家人綽綽有餘。
袁母住在正房,她身子不好,每日酉時初便吃過晚飯熄燈休息了。
慈姑幫她掖好被子,又在房間點好熏香才出門打水洗漱。
剛出房間,肩膀一沉,突然出現的沈青青著實把她嚇了一跳。
“青青,你……”
“噓。”沈青青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咱們到隔壁再說,別把人吵醒了。”
到了隔壁耳房,慈姑連急切地問道:“青青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剛翻牆進來的。”
“翻,翻牆?”
沈青青蹭掉鞋底的青苔,言簡意賅:“我來幫你家老夫人看病,想讓她的身體盡快好轉的話,今晚聽我安排。”
慈姑似懂非懂地點頭應了, “那需要我做什麽?”
“現在什麽都不用做, 先等著。”
沈青青在袁母臥房窗口貼了張符籙,便安心回到隔壁耳房打瞌睡了。
半夢半醒間,耳邊傳來踏踏的腳步聲,又急又密, 如一段雜亂的鼓點, 敲得人心煩意亂。
沈青青揉揉眼,站了起來。
夜色濃稠, 原本明亮的月色被雲層籠罩, 隻剩下一團黑色的霧氣。
沈青青快步走到袁母臥房窗口,窗戶本來就在開著, 剛湊過去, 一股子嗆人的焚香味撲麵而來。
慈姑在旁邊解釋:“老夫人覺淺,每日需點著助眠香才能安睡。”
沈青青吐出兩口氣,等適應了那股子特殊的香味後, 定睛向對麵的窗口看去。
敞開的窗欞縫隙中探出一個巴掌大的小紙人,小紙人在窗口停了片刻,隨後好像受到牽引般爬進房間,走到袁母的床頭。
小紙人後跟著更多小紙人,它們排著隊走進房間,圍繞著袁母的身體站成一圈。
慈姑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這是什麽情況?紙人為什會走?”
沈青青沒有回答, 淡定地擰開手電照向紙人。
手電的白光照亮了紙人背後的紅字,上麵清晰地寫著袁母的生辰八字。
沈青青這才小聲回道:“這些紙人在擺陣法,勾魂攝魄的陣法。”
話落,就見開頭引路的紙人雙膝跪地, 揮舞著胳膊抽風似的擺動起來。其他紙人紛紛跪下,隨著它的節奏抽動身體。
窗口忽起了陣風, 將那些紙人吹了起來。
黑沉沉的夜色裏,陰風呼嘯, 一群紙人淩風起舞,畫麵著實有些詭異, 慈姑嚇得攥緊了沈青青的袖子, 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房間裏響起女子婉轉的吟唱聲,唱的不知是何地的方言, 腔調溫軟悠揚,內容卻艱深晦澀, 沈青青愣是一句沒聽懂。
慈姑卻有所發現,驚訝道:“這不是文娟老家的方言嗎?”
文娟剛到臨源縣時還是個單純的小姑娘, 說著一口不知何地的方言, 被一群街頭混混堵在巷口欺負,恰碰到年少氣盛的袁旭東,把她從混混手裏救了出來。
後來袁母見她可憐,將她收進府當了丫鬟。
慈姑和她在同一間屋子住了兩年,自然對她的方言非常熟悉,一聽就反應過來了。
“好像在唱勾魂引魂,不要攔路什麽的, 時間長了, 有些句子我也聽不太懂。”
慈姑的心砰砰跳得飛快,心裏隱約有了不好的猜想, 但不敢確定。
老夫人雖在她和袁旭東的親事上做得絕了點,其他地方可一點沒虧待她。一個不知從哪來的鄉下丫頭,吃穿用度都快趕上別家小姐了。
換作別的人家, 她怎麽可能有如此待遇?
正兀自猜想著,沈青青碰了下她的胳膊,“慈姑,麻煩你去把袁旭東叫過來,小聲點,不要驚動他人。”
慈姑點頭,折身快步離開。
這時房間裏的歌聲和大風都停了,紙人七零八落散了一床,一道透明的身影從袁母身體裏抽出,麵容呆滯地坐在床上,雙眼晦暗無神。
這是袁母的生魂。
沈青青一手搭上窗欞,正要翻身跳進去,房間裏再次響起女人的聲音,這次她聽懂了。
“伯母,忘掉從前的不愉快吧。”
“我是天底下最適合旭東的女人,是老天爺送到您身邊的兒媳婦。”
女人一直重複這兩句話, 一遍又一遍……
袁母如木偶般聽著耳邊的聲音,從頭到尾沒有一點反應,到最後女人急了,拔高了音調道:“您說句話啊,您說‘文娟是我的好兒媳’,說啊!”
話音剛落,袁母的生魂一晃,重新回到了體內,想來是文娟本事不夠,隻能拖這麽長時間。
沈青青聽得直咋舌,大費周章地設置陣法,就為了把人生魂叫出來,趴耳朵上念幾句話。
辛酸得讓人想笑。
生魂回歸本體後,散落在床上的紙人也慢慢爬了起來,依舊由那個引路紙人打頭,排著隊爬上半開的窗欞。
袁旭東來的時候紙人基本走光了,隻剩下一個掉隊的如無頭蒼蠅般在窗口打轉。
沈青青推門而入,將那紙人拈了起來,手指觸碰到紙人的刹那,原本來回打轉的紙人瞬間失去了活力,變成一張普通的黃紙。
袁旭東還不知道眼前的狀況,看看她手裏的黃紙,嬉皮笑臉地問話:“你這是轉行了?嫌捉鬼算命不好玩,改紮紙人了?”
沈青青一抬胳膊把紙人蓋他腦門上了,“好好看看這紙人是誰紮的,大冤種。”
說話的聲音有些大,驚醒了睡夢中的袁母。
袁母扶著床板坐了起來,額頭冷汗涔涔,臉色更是如紙般蒼白,“發生什麽事了嗎?你們怎麽都跑這兒來了?”
沈青青走到床邊問她:“伯母,您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袁母撫上心口,喘著粗氣道:“感覺頭有點昏,心有點慌,老毛病了,應該沒大礙。”
“慈姑,麻煩你去廚房給伯母燒壺熱茶,另外把屋裏的香滅了,通風散氣。”
叮囑完慈姑,沈青青扭頭,斜了眼袁旭東,“走,咱們去找你的小娟娟聊聊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