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美人難囚“59”
耶珈夙繼續說道,“那下麵的水至陰至寒,浸泡太久會染上寒毒,若是喝入幾口,可能會終生難以根治。”
她勉強揚起唇角,慶幸感慨,“還好,我們沒有泡太久。”
他寬慰在她的背上輕撫了兩下,感覺到她的四肢開始回溫,這才放鬆下來。“靖宸和婉瓊在宮裏很想你,你離開的前兩日,他們倒是還新鮮,後來就開始哭鬧,誰也哄不好,兩個小家夥還信誓旦旦地要出來尋你……”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她已經明白,他是在尋一個出來找她的借口罷了。看在他又救他一命的份上,她也隻能放下恩怨。“我還以為他們會很乖。”
“他們像你。”
“或許吧。”
兩人就這樣一直淡淡地聊著,他抱著她並沒有什麽非分之舉。
她也莫名覺得安穩,卻又覺得這氣氛有點詭異,有點曖昧,有點疏冷,卻又有點親昵……她似漂泊了太久的船終於尋到了暖暖的岸,閉上眼睛,就這樣睡著了。
晌午時分,她醒過來,又覺得有些冷,摸了摸身邊,沒有摸到溫暖的軀體,睜開眼睛才發現身邊是空落落的。
她強壓著心底的失落,從包袱裏翻找出最厚的衣裳穿好,拿了銀兩出去買藥。因為南下南闋,所以包袱裏也沒有什麽太厚的衣物,隻有一個貂皮披風而已。
她和耶珈夙畢竟已經沒有什麽關係,也不能一直這樣依靠他,緣分過了就是過了,她也不想再被傷一次。
能祛除寒毒的藥並不好找,她尋了幾家藥鋪,直到黃昏才湊齊藥方,心裏也並不抱太大希望,既然是千年才積聚而成的寒冰,毒定然難解。
手上沾染太多血腥,總會有報應。或許,她根本就沒有稱霸天下的命,剛得了帝位就遇到這種倒黴事。可,今日的遭遇,卻也隻是一念之錯,若她不是非要證實水底有問題,證實自己不愛耶珈夙,也不會落得如此田地。除了怪自己太傻,借此寬慰,也別無他法。
她提著藥包,尋到返回客棧的路,近乎蹣跚地艱難地往前走,卻又聽到有人咒罵瘋子,的確――前麵耶珈夙正橫衝直撞地大喊大叫,著實像個瘋子。“祈縈,藍祈縈……給我滾出來!藍祈縈――”
她裹著厚厚地貂皮披風倚在牆邊,心裏卻愴痛難抑,他不是已經走了嗎?
他走到麵前來時,她的淚滾出眼眶,不是熱的,是冷的,她的雙唇都已經發紫,腿腳冰麻,無力再往前。看到他,她的心裏的傷還是陣陣泛著疼。她不想再見到他,她不要再重新依戀。
他琥珀色的瞳仁幽深地嚇人,“我隻是去給你熬薑湯,你怎麽就跑出來了呢?你知道我多擔心嗎?”
“我去抓藥了。”
“抓藥說一聲就好了,你這個樣子還往外跑,找死嗎?”他橫抱起她,卻又擔心地問,“是不是很冷?到現在你還是不肯說實話?”
他都看出來了?有這麽明顯嗎?見他仍是瞪著自己,路也不看就疾步往前走,她隻得從實招來,“我在水裏嗆了兩口,沒什麽好擔心的。”
“你知不知道這兩口會要了你的命?”
“我命該如此。”情劫,死劫,天生注定,逃不掉。她抹掉淚,強自打起精神,“我想回宮去看看兩個孩子,在死前還能見他們一麵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休想就這樣拋下他們。”
返回客棧內,耶珈夙在房內布下暖爐,給她喝下薑湯,又端來熱粥給她喝,“吃飽了就暖和了。”
她一直在抖,吃在口中的是熱的,咽進胃裏的卻是冰涼的,腸胃糾結著很不舒服。她忍不住開口,“你……你到床上來抱著我吧,這樣會好一點。”
他怔了一下,卻赫然了悟,自己的內功是炙熱之功,能和緩她身上的寒氣。在她反悔之前,他忙脫掉衣服鑽進被子裏抱住她,兩手環住她,掌心按在她的脊背上,悄然給她灌輸真氣。
“你再這樣也會沒命的,隻要幫我暖和了就好。”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不讓他再耗費內力。“你若不答應,我就放任自己冷死。”
“我答應你便是。”
她依進他懷裏,閉上眼睛,卻再也睡不著。或許,是因為上午睡了太多吧,她又覺得他的身上滾燙,暖得她兩頰也很快就燙起來,她從被子下試探著伸手,環住他的腰,卻感覺到腹部有什麽東西動了一下,聽到他隱忍地歎了口氣,她的氣息也一緊。
她忍不住動了一下,腹部上那個又硬又熱的東西卻越是明顯地讓她腦海一片空白,她偷覷他一眼,發現他閉著眼睛,擰著眉頭,正在拚命讓氣息平和。
她隻能尋個話題轉移他的注意,“你……你教我武功吧,你的內功好像能抵抗我體內的寒毒。”
“我的內功不適合女人練,是耶珈皇族的祖傳秘籍,傳男不傳女。女人練了之後,會走火入魔斃命。”
“哦,原來如此。”
現在又沒有話可說了,這樣的安靜叫人尷尬地有點難受。
他也已經隱忍到了極限,看她這樣子也不是故意這樣招惹他,相反的,恐怕她這輩子都不會再要他。“祈縈……”
她應聲,仰頭看他,卻發現他也正凝視著自己,兩人的唇幾乎碰在一起,氣息也膠著。
她忙又轉開視線,“怎麽了?”
“我好難受,你……把手從我的腰上拿開吧。”
她抖了一下,觸電似地收回手,與他拉開距離。她倒是忘了,他的後腰一向最敏感的,難怪他反應如此強烈。“我已經暖和了。”
“那……你再起來吃點東西,我出去一下。”
“哦。”
她起身之後,他忙穿了衣服奔下樓。
屋子空寂,她無半點胃口,勉強吃了兩口,便打開藥包挑選藥材配藥。
他返回來時,頭發散著,濕漉漉的,臉上也掛著水珠,肌膚白皙如玉,看那樣子是剛去衝冷水澡了。
她沒有多問,把搭配好的藥放在藥罐裏加了水放在燃著的火爐上熬煮,又從包袱裏取出醫書來坐到床上去研讀。
他兀自用膳,兩人都沒有再多說話。
過了一個時辰,藥熬煮好。
她從包袱裏取出醫用的器具,白錦的小布袋很精致,上麵除了整齊地插滿了銀針之外,還有一些小刀子,依照大小與粗細整齊地排列著。
她運功之後,從刀子那一列中取出最小的一個,在蠟燭上烤了烤,倒上酒擦拭幹淨,撩起衣袖,在手臂上刺了一下……
耶珈夙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祈縈,你在做什麽?”
“祛毒。”
“你是在給自己放血。”這樣不一定有用,相反的,看到她那樣做,那一記像是刺在了他的心口上。“祈縈,別再這樣做。”
“一點小痛沒什麽大不了的,現在身上暖和,血流的快,若是等一會兒冷了,返回流不出來了。”
她的血並沒有與常人一樣迅速淌出來,而是流得很慢,顏色深紅,晶瑩煞亮,上麵帶著些小冰花,淌在雪白的肌膚上,詭豔刺目。
她直接從白錦袋上的刀子那一排裏取出一個大些的刀片,在手臂上狠狠地滑了一道手指上的血口子,她忙運功,將肺腑內的冰寒之氣都逼迫到傷口處……
他看不下去,“祈縈,你這樣繼續下去,就算不會毒發身亡,也會失血過多而死。”
“魔琴之毒我都有法子對付,更何況是一點寒毒。”不過,說到底,最傷人的不是毒,而是情。“若是不排一些出去,喝了藥也不起作用,隻有這樣才能多支撐些時日。”
“我在你身邊,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她咬牙忍痛,“我和你沒有關係了,你不必如此,想去做什麽,你就可以去做。”一和他抱在一起,她就想起他那些妃嬪,雖然都被她以陪葬之由處死,可她還是忘不掉。
“祈縈,你知道我想做什麽。”
要陪在她身邊嗎?“赤練門更適合你,你藍發的樣子也很好看,赤練門住天下無敵,比天下霸主更厲害。”
她是故意拿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暗諷他吧。“你還在恨我?我以為那些事都過去了,隻要我們在一起,傷痛總會忘卻的。”
“我沒有恨你,隻是不想再與你有任何瓜葛。”
“好,既然如此……我走。”他憤恨起身,又如來時一樣,兩手空空地飄然離開。
她擦拭幹淨手臂上的血,上了藥,忍著傷口上的刺痛,利落地包紮好傷口,把熬好的藥倒在碗中,趁熱喝下去。
或許是因為放了太多血的緣故,總覺得身體裏空空的。她重新躺回床上,拉過被子蓋好,又在被子上蓋了貂皮披風,懷中抱著一個熱水袋,閉上眼睛,可她睡不著,枕頭上,被褥上,都有他的氣息。她的淚又沿著鬢角淌下去,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見到時就恨,見不到時就想得厲害。
這一晚倒是沒有再被寒毒折磨,天亮醒來,整個人也神清氣爽。
一早,她收拾了行李,買了一輛車和一些棉被並帶了藥罐和藥爐上路。
這裏離玖瀾京城並不遠,若是沒有意外,幾日就能趕到了。
可她隻支撐了一天一夜,天黑時,她趕著馬車穿過一處山林,身上的寒毒便又開始發作。
四周一片漆黑,無借宿的人家,蟲鳴狼嚎貓頭鷹的低鳴不絕於耳。
她隻能停下馬車,裹著披風尋找柴禾,在手腳不能挪動之前迅速生火取暖,在火堆旁坐了片刻,身上漸暖了,她忙又配藥,從水袋裏倒進藥罐熬著,又備好刀片拆開手臂上的紗布放血逼毒……但她沒有想到的是,身上的血腥會引來狼群。
它們從樹林深處圍攏而來,一雙雙森綠的眼睛虎視眈眈,因為有火光,它們並沒有馬上撲過來,而是一點點迫近。馬受驚嘶鳴不止,掙脫了韁繩狂奔沒入林中,有幾匹狼很快追了去。
祈縈強迫自己保持冷靜,隻有她身上暖和了,才能有力氣對抗這十幾匹狼,她來不及包紮傷口,趁著手還能動,忙倒上熬好的藥,一手戒備地握住手邊的長劍,一手端起藥碗來喝,幾匹狼已經被血腥吊足了胃口,貪婪地嘶吼著一哄而上。
祈縈忙起身揮劍劈砍,兩頭狼頓時被攔腰砍斷……但是,這並沒有讓狼群畏懼,反而更讓它們張狂肆虐,它們的長鳴,又引來幾隻。
祈縈無奈,隻得飛身到樹上躲避攻擊。
那幾匹狼在樹下上躥下跳,樹幹上也被狼爪抓劃地一道一道的,樹幹搖晃的厲害,她忙抱緊樹幹,卻驚懼地閉著眼睛不敢往下看――這群狼是想要將整棵樹弄倒將她徹底分食才甘心。
樹上風大,她又本就冷,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手腳麻木墜落下去。
就在她滿頭冷汗地發抖時,樹下的狼群卻安靜下來,樹幹也不再搖晃。
她睜開眼睛看下去,卻發現有幾匹被射中之後癱倒在地上,怪異的是,射中他們的不是羽箭,而是樹葉……狼群一時間死的死,逃的逃,整個樹林又安靜下來。
能用樹葉代箭殺狼,這種內力絕非常人能做到的。
果然,一個她非常熟悉的頎長的身影從暗處走出來,他手上還牽著馬――正是剛才受驚逃掉的汗血寶馬。他經過火堆旁,把馬拴在樹下,踢了踢樹幹,“下來吧。”
“耶珈夙?”怎麽又是他?她哆哆嗦嗦地從樹上下來,就縮在了火堆旁烤火。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又從布包裏將兩個熱騰騰的包子塞進她手裏,“趁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