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美人難囚“11”
祈縈慈愛凝視著藍聚與祈昊相仿的小臉,笑得虛弱又慈愛,心裏也釋然許久想不通的事情――祈昊先前對她這個妹妹的冷漠,對舅舅的無情,對母後的疏冷,竟都是為了保護他深愛的人?!以愛的名義與親人劃清界限,這是自私嗎?堅持這麽多年,隱忍這麽多誤解,怕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她對祈昊說不出任何指責的話,她最大的願望便是期望他和清嫣不要重蹈她和鳴熙的覆轍,若是他們能幸福美滿,便是為她而幸福美滿了。
情如風,情如煙,情如細沙,想捉時捉不到,想摸時摸不到,又不能握得太緊,卻又叫兩人相牽相伴柔腸百轉,思念時,生不如死,相見時,又患得患失……細想來,她和鳴熙的情,似乎開始了許久,又似從沒有開始過這段情便夭折了。
“祈縈……”清嫣欲言又止,似是有什麽難言之隱似地。
雖然她的話沒有出口,祈縈卻已經知道她要說什麽,“我的身體已經見好,隻是需要時日調養罷了,清涼小築也不是我長居之處,就讓我離開這裏吧,也免得打擾我的好姐姐與情郎團聚!”
清嫣和祈昊皆是麵紅耳赤,兩人相視一笑,竟又癡纏在一起,眼裏再無別人。
祈縈對藍聚一笑,“聚兒,你瞧,你爹娘眼裏容不得沙子了,你把皇姑母抱出去吧。”
“皇姑母要給我做新娘子嗎?新娘子才能抱抱呢!”
祈縈笑著打趣,“瞧瞧,整天當著孩子的麵親熱,都把孩子教壞了。”
祈昊哭笑不得,“你這丫頭占了滿嘴的便宜還不罷休。”他隻得上前抱起她,“清嫣,你帶聚兒去書房等我,這會兒也該教習聚兒習字了。”
“嗯,快把這丫頭送走,免得耶珈夙又叫紋竹爬牆進來打探。”
祈縈就這樣被祈昊丟出了清涼小築,耶珈夙正在客房裏被靖宸和婉瓊纏住脫不開身,而司徒鳴熙正想來打探她的傷勢……
祈昊的腳步在竹林旁的石子路上停下,祈縈遠遠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忙把頭埋在祈昊懷中,“哥,不要把我交給他,我不想見他。”
祈昊可為難了,“出了清涼小築除了他還有誰能救你?舅舅和舅母都去嵩山了,耶珈夙不懂醫術,你更不想見白芍吧。”
兄妹倆正說著,司徒鳴熙疾步上前來,“表兄,縈兒已經活過來了?!”沒等祈昊回應,也沒等祈縈開口,他便衝過來,從祈昊懷中抱過祈縈朝前院走,俊朗的臉上雖然掛著笑,眼裏卻淌下淚來,“活過來就好,姐姐的醫術果然越發精進了。”
祈縈不知該對他說什麽,見他這矛盾痛苦的樣子,也怕自己跟著落淚,隻得閉上眼睛強忍著。
祈昊擔心地追上來,“鳴熙,縈兒已經不是表小姐,她是玖瀾皇後,把她送到耶珈夙身邊,你每日過去給她把脈看診就好,別太過了。”見鳴熙隻是一徑往前走,他不禁焦急起來,“鳴熙,你聽為兄一句勸……你是有妻室的人,你如此抱著祈縈去自己房裏,要讓她如何見人?”
司徒鳴熙就這樣停滯在回廊的拐角處,懷裏抱著自己最愛的女人,進退兩難,舉步維艱。
時間倒退一年,境況便不會如此,他當時狠心一點,不放祈縈離開,她永遠都不會成為玖瀾皇後。
他的淚砸在祈縈的臉上,沿著她蒼白無血的腮畔滾下。
她的淚也跟著奪眶而出。
時光前移兩年,她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
就在這個拐角處,他不羈地倚在回廊欄杆上,擁她在懷,給她讀那首《釵頭鳳》。
“紅酥手,黃?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當時,她不懂“錯!錯!錯!”與“莫!莫!莫!”到底指的什麽,如今卻明白了,一字一淚,一字一血,揪心扯肺,肝腸寸斷,情深無奈緣淺,天意使然,莫怨恨,莫思戀,莫再徒勞掙紮。
“鳴熙……”祈縈提醒似地輕喚了一聲。
他轉身,隻能把她交還到祈昊手上,又握住她的手腕探了探脈搏,頭也不回地離開。
祈縈隻覺得手斷了,似被從手腕處截斷似地,那隻手也被鳴熙帶走了。她抓不住他,也不敢去抓,他是別人的夫,他是別人的父,他隻是她的表兄,除此之外,他與她再無瓜葛。
祈昊抱著她朝耶珈夙的客房走去,遠遠地便傳來兩個孩子的笑聲和耶珈夙逗弄他們的聲音。
“祈縈,耶珈夙很愛你,他是最配得上你的。”
“哥……”祈縈可不這樣認為,耶珈夙也不屬於她,他屬於太多女人。
“雖然耶珈夙是玖瀾之王,鳴熙卻是江湖的無冕之王,就算你入玖瀾宮,鳴熙本也有能力保護你,也有能力把你搶回來,是他自己放棄了機會,他放棄了去救你,更放棄了自己的幸福。祈縈,好好珍惜耶珈夙,你要多為靖宸和婉瓊考慮。”
“我知道,可是……”
祈昊口氣嚴肅地打斷她,“別想可是,沒有可是,別忘了,鳴熙早已與你恩斷義絕。”
“你怎麽知道這件事?除了布叔和鳴熙,這件事隻有我知道。”祈縈懷疑抬眸,“哥,你在玖瀾皇宮裏也有人?是誰?布叔?不,布叔不是你的人,你在玖瀾皇宮布置人是要做什麽?”
“別多心,是……清嫣告訴我的。”
“你騙我!”鳴熙和清嫣向來不說這種事。“那個人到底是誰?你到底要做什麽?是派人去暗殺誰嗎?”
入了房內,祈縈不好再問。
她抬眸便見那個本是威風凜凜的玖瀾帝王此時正頭發亂蓬胡子拉碴,手上拿著小撥浪鼓,正坐在搖籃旁逗兩個孩子開心。
不隻是祈縈被嚇了一跳,祈昊也驚愕地有些不可置信。
“耶珈夙,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這才幾日沒見,他竟如變了個人?而且他這邋遢憔悴的樣子實在叫人揪心,這還是那個冷麵閻王嗎?
他聽到她的聲音,沒有回頭,忙放下手上的撥浪鼓,整了整頭發和衣裳才起身轉過臉來,“祈縈,你回來了?你……你感覺怎麽樣了?可痊愈了嗎?”
祈昊失笑,“耶珈夙你這是怎麽了?傻了?還不把我妹抱去內室?她若是痊愈了,能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嗎?”
他也想過去,但是想起昨晚上靖宸在身上尿了一泡還沒有換洗衣裳便又收住腳步,“朕身上不幹淨,你把祈縈抱過去吧。”
“真被你氣死了。見不到時,天天去清涼小築的門口去打聽,見到了,又這樣疏離客氣,何必呢?”
祈昊嘮叨著,把祈縈抱去內室,放在床榻上,又幫她整理好被子,“看他這樣子也照顧不好你,稍後我把原先照顧你的那兩個丫鬟荔兒和茗兒叫過來,她們也和你相熟,對你的脾氣和喜好都了解。”
“有紋竹在,不必麻煩她們了,我畢竟已經不是司徒府的人,在這裏算是客。”
“這是說得什麽話,你畢竟是在這裏長大的,縱然舅舅和舅母不在,還有鳴熙和清嫣,你若真覺得應該客氣,養好身體再道謝也不遲。你這皇帝夫君有的是金銀財寶,運送一箱子過來作為答謝厚禮也成,再不然,哥哥就幫你答謝了,隻怕哥哥送的東西,舅舅還不肯收呢,他一直都嫌惡我和父皇一條心。”
祈昊說著,給她端水過來,又叫了小竿子過來,命他去給膳房傳話,讓他們做幾樣可口調補的粥送過來。“祈縈身體剛見好,不能吃些太油膩的,送粥過來之前,叫紋竹仔細查驗,別再出什麽岔子。”
“主子放心,奴才一定謹慎盯著膳房。”小竿子應聲去。
耶珈夙隻是遠遠地立在內室的掛簾處靜靜瞧著她,不靠近,也不說話。
祈縈感覺出他不太對勁兒,便催祈昊,“哥,你快回清涼小築吧,遲遲見你不回,清嫣姐姐又該罵我了。”
“好好好,我也該回避了,你們難得重逢,好好聊聊。”
祈昊出來,又去找了司徒府的管家,讓他調派丫鬟過來。
管家卻道,原先伺候祈縈的兩個丫鬟都在白芍居裏,不好調出來伺候表小姐。
“荔兒和茗兒都是陪祈縈長大的,怎麽會弄去白芍居裏?”祈昊沉歎了一口氣,這不是把荔兒和茗兒往虎口裏推嗎?“你隻管去調派人,再找兩個別的丫鬟給白芍居送過去便是,若少夫人問起,就說是本太子找鳴熙商議之後的決定。”
“是。”
見管家要走,祈昊又忍不住問,“等一等,玖瀾陛下是怎麽回事?府上伺候的小廝都死了嗎?那是九五至尊,也別怠慢了,備熱水,再去買幾套幹淨的便裝來……”
“不是屬下不想招待,是少主說……不必理會他。”
“你們少主腦子犯渾,你也跟著一並犯渾,難怪我聽說紋竹總去府外買飯菜帶回來吃呢,原來都是真的!虧得表小姐脾氣好不與你計較,還有靖宸和婉瓊跟在陛下身邊,你如此怠慢,小心玖瀾發兵南闋!”
“屬下知錯,太子殿下恕罪。”
“真是要被你們氣死了。”
管家帶了小廝和丫鬟來客房,整個客房卻已經被收拾幹淨妥當,不見了耶珈夙和祈縈的人影,靖宸和婉瓊也不見了,紋竹也不見了,沒有人知道他們是何時離開的。
小竿子端著幾樣粥過來,見境況突變,忙去稟報祈昊。
祈昊擔心祈縈的身體,隻能命人去街上的客棧去找,卻尋了一整天翻遍了整座城都沒有找到。
耶珈夙早先命付中買了一處僻靜的宅院,也計劃好了等祈縈身體氣色了便搬出司徒府,免得她和司徒鳴熙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舊情複燃。
他又從玖瀾皇宮帶了鍾肴離過來,也正因為他一連幾日的忙裏忙外又忙玖瀾的國事才弄得自己邋遢狼狽憔悴不堪。
入了新宅,他也是沐浴更衣恢複成原來神采飛揚的樣子才來臥房內見祈縈。
祈縈經過兩日的休息,喝了粥,吃了藥,精神已經好了很多。見耶珈夙進來,她屏退伺候的丫鬟,讓紋竹帶了已經睡著的靖宸和婉瓊下去。
耶珈夙一坐到床邊來,她沒有不理他,相反的,她親昵握住他的手,卻也並沒有說什麽話,便閉上眼睛依偎在他腿邊。
他本以為她會追問搬出來的原因,會嗔怒,會爭吵著鬧一番,卻沒想到她竟如此安靜。
他輕撫著她的發絲,遲疑開口,“祈縈,你不問我為何搬出來?”
“搬出來是對的。”
對嗎?可是他也覺得自己這樣太霸道了些,司徒鳴熙對他講了許多關於她以前的事,為的就是讓他好好珍惜她,他這樣帶著她不此而別,似乎是有些過分了。“你和司徒鳴熙……”
“都過去了。”
“我已經知道那種糕點叫縈香千層酥。”
她的眼淚從眼角滑落,銜在被褥裏,“等我好了,我親手做給你吃,我喜歡的糕點,你一定也喜歡。”
“嗯,你喜歡的,我都喜歡。”他這才把心放進肚子裏,躺下來擁著她,一點點吻去她眼角的淚,“祈縈,相信我,我會比他更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