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恨不能白首

  “蘇兒，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應該是我已經被判以極刑，就快赴死的時候，千萬不要哭，這是我在將賬簿和那些罪證一起交給許公子的時候就已經知道的命運。隻是我不能讓你知道，我怕你會攔著我，不讓我走上這條路，就像你明明拿到了賬簿，卻沒有將它馬上交出去那樣。


  其實在我當初娶了方憐南之後，我的雙手就幹淨不到哪去，現在正是一切都回到正軌的時候了。


  隻是我還是放心不下你，我不知道為什麽你一直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也許是因為還沒有原諒我吧。但是你知道嗎，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裏的，就像是你會將貴重的東西用裏衣包起來放在最下麵，那是你過世的娘親教你的，還有你手上那道疤痕，就算用再多的胭脂去掩蓋，總有會顯露的一天。


  好吧，隻要你過得開心，不承認也就不承認了吧，畢竟葉錦蘇這個人生似乎沒有給你太多美好的回憶，若是當蘇清羽能讓你快樂的話，那就繼續當蘇清羽吧，我已經將所有掙來的銀票都藏在家中的衣櫃裏，就像你那樣，用裏衣包著放在最下邊。


  也許你現在會很難過，但是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碰到那個能與你一起共白首的人，不會像我這樣傷害你的人，還會生好多好多的小寶寶，若是有緣，我希望在地府中看到的會是七老八十，在病榻上被兒女包圍安詳死去的你。


  對不起，為我曾經帶給你的所有傷害，對不起，我隻能陪你走到這了。江衍奚絕筆。”


  蘇清羽的淚水都快要將這薄薄的一頁紙打濕，不是的，她想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不是對不起，她不需要他的對不起。若是說曾經江衍奚欠她一條命，那他在喝下那杯有毒的茶時就已經還清了！

  她後悔了，若是早點承認她就是葉錦蘇的話，他們現在會怎樣？若是在小院生活的那段時間，她沒有跟他鬧脾氣，大大方方地要他兩人直麵自己的感情，他們現在又會怎樣？


  可是現在都已來不及，江衍奚就要在秋後問斬，從此以後她再也見不到他了…


  二十年後，


  當初入獄時候還是腰板挺直的英俊少年郎，如今不過是四十不到的年紀，已是頭發花白，佝僂著背的老人。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走出了那個陰暗潮濕的地方，陽光似乎都變得刺眼了不少。


  他用手遮擋住陽光，看著前路，不知該往哪走。是啊，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所熟悉的一切恐怕已經消失不見了。


  當初他還以為他死定了，可沒想到碰上了大殿下成了聖上，大赦天下，讓他幸運的逃過了一劫，可換來的卻是二十年的黑勞役。


  明明心中已經沒了牽掛，唯一的那個人恐怕也已經恨他入骨，將他遺忘了吧，可是他竟然堅持了下來，熬到了如今。


  接下來的人生，該何去何從？


  他長歎一口氣，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眼下口渴了，還是先去試試那家涼茶鋪。


  開在監獄旁的涼茶鋪在獄中也是有些名聲的，說是老板娘生得漂亮得緊，聽說也挺有錢，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會選了這麽個地方做生意，若不是她上麵有人的話，恐怕早就遭遇不測了，不過她煮的涼茶倒是一絕，苦是苦了點，但之後的回甘讓人欲罷不能。


  當初他在獄中聽說的時候就對這鋪子充滿了好奇，本以為等他有機會出去的時候，鋪子恐怕早就不在了，可沒想到，竟然讓他碰上了也算有緣。


  才剛踏入鋪子，一個姑娘便上前招呼，隻不過她像是不會說話一樣，隻用手勢比劃著，而且手腳也有些笨，不禁讓他想到了記憶中那個叫做梨花的小姑娘，也是這樣傻傻的，不會說話，卻有著一臉燦爛笑容。


  而櫃台後那婦人的吼聲更是讓他熟悉萬分，聲音雖然蒼老了些，但那說話的口氣卻一直沒變。


  難道這裏是她開的？他急忙起身低頭離開，他絕對不能讓她見著他現在這幅狼狽的模樣，傳聞中的老板娘可是天仙一樣的人物，哪裏是他這樣的乞丐能高攀得上的。


  然而慌不擇路是有道理的，慌慌張張中，他不小心撞到了個穿著華麗的貴婦人，“對，對不起。”他低著頭連聲道歉。


  可沒想到那婦人卻沒有立刻挪開步子，而是伸手抱住了他，淚水打濕了他髒亂的須發，模糊之間，她說：“你終於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