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自辯善惡
臉上火辣辣的疼著，可是比起臉上的疼，心裏的疼才最是讓她難受，難受到她眨了眨眼睛，以為自己會委屈的落淚，可是卻發現眼眶空空的，沒有淚水，更沒有哽咽，平靜的連她自己都愣了片刻。
緩緩放下捂著自己臉頰的手，顧湘兒安慰的對著上官清玦笑笑，又對著顧庭搖了搖頭，“爹，湘兒知曉爹爹一直以來的信念，更知曉爹爹忠君愛國，可是……顧家守護的，當真是那高高在上的皇權嗎？”
“爹爹你去看看，出了這京都，淮北荊州接連遭難，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朝中撥下去的賑災款被貪汙殆盡，百姓卻吃的是摻雜了篩糠發了黴的米。”
“戶部成了太子的私庫，源源不斷的銀兩被送去太子府，進而被太子當做政治博弈的籌碼再送去給各個官員，用以收買官員的心，爹，這個國家，從根上就爛透了，上位者不思百姓疾苦，官員忙於黨爭，誰看到了百姓的苦難，誰看到了那些冤假錯案？”
壓抑在心中的許久的話終是說了出來，那一刻，顧湘兒隻覺自己激動的身子都在微微的顫抖著，她所知曉的黑白對錯，她從小學的是非善惡，容不得她遮住自己的眼睛，看不見那些苦難。
深吸一口氣，在顧炎的震驚之中，顧湘兒緩緩道:“女兒一直理解的顧家，並非是忠於皇權，而是守護大盛朝的黎民百姓，而如今民不聊生，官員腐敗，皇帝昏庸，黨爭不斷，爹爹真的還要對這樣的大盛朝，愚忠嗎？”
迎上顧炎震驚的目光，顧湘兒吐出一口濁氣，壓抑在心裏許久的話，終是一股腦的說了出來，她知曉自己這些話顧炎可能會覺得離經叛道，因為他與她並非是一個時代的人。
她所學的，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而顧炎則不同，他所知道的，便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在顧湘兒的注視下，顧炎愣了片刻，方才擺擺手道:“我累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以後莫要再說了！”
他不想再辯論這些，在顧炎的心中，即便有朝一日他放棄手中的軍權也不要緊，即便皇帝不再重用他也罷，隻是有一點，他自始至終都是忠心耿耿的。
可方才顧湘兒的一席話，卻讓他的心頭震動。
看著撐著身子坐在案前的顧炎，顧庭欲言又止的看了顧湘兒一眼，顧湘兒看懂了那眼神，他是想說，先別惹爹爹了，出來讓他冷靜一下。
顧湘兒深吸一口氣，直接無視了顧庭的目光，轉身走至案前，微微躬身，“爹爹，若那是非黑白不再分明，湘兒會自辯善惡，絕不隨波逐流，讓汙泥著了雙眼！”
她語氣堅定，氣的顧炎抬手拿著一本書就扔了過來，顧湘兒嚇得閉上了眼睛，預料中的疼痛沒來，隻有那淡淡的龍涎香圍繞在周遭，還有那輕緩的呼吸，一下下噴灑在自己的麵頰上。
她緩緩睜開眼睛，迎上那雙明亮的眼眸，看著那眼中毫不掩飾的驚喜，這下換她愣住了。
“不怕，我在。”他淺淺一笑，輕輕握住了顧湘兒攥緊的拳頭，她感受著那溫暖的手掌將自己的手包裹著，渾身上下緊繃的神經也跟著放鬆下來。
顧炎原本就沒有舍得再動真格的，手邊分明有硯台，卻隻扔了一本無關痛癢的書本過來，誰知即便是這一本小小的書，都有人擋在顧湘兒麵前，將她遮擋了個嚴嚴實實。
頓時氣的胡子翹了起來，指著上官清玦沒好氣的道:“瞧瞧，湘兒如今越發大膽了，都是你這個做夫君的慣的！如今我這做爹爹的教訓自己的女兒，你還要攔著！”
顧炎是真的氣急了，指著上官清玦的手都在顫抖，轉身迎上顧炎惱怒的麵龐，上官清玦恭順的拱手，“父親，湘兒雖然言行大膽，然，她所言，並無錯！”
啪！顧炎拍案而起，站直了身子，眼中火苗團團簇簇，“你還要護著她到什麽時候！瞧瞧她如今被慣成了什麽模樣，放眼整個大盛朝，哪個女子像她一樣！”
麵對自家老爹的指責，上官清玦一向乖順，顧湘兒卻是受不住的，一把將人拉到自己的身後，倔強的脾氣也跟著上來了，直視著自家老爹，“爹爹何必要牽連清玦，講的好似我未曾出嫁之前，爹爹便把我管教的多麽嚴苛一樣！”
“你……”顧炎被顧湘兒噎的說不出話來，又聽她護犢子一般的繼續道:“況且，頂撞爹爹的是我，爹爹何故要牽連清玦？我是他娘子，他護著我才是應當，若有人一個磚頭砸過來，他無動於衷，爹爹才該氣惱，自己是什麽眼光，竟將女兒嫁給這樣無情無義的男子！”
講的好像有點道理！顧炎無語，一旁的顧庭看著父女倆對峙，努力的憋著笑。
“如今清玦護著我，爹爹高興還來不及，怎麽還有責怪他的道理？”握住上官清玦的手，顧湘兒直直的看向顧炎。
後者被說的啞口無言，可是胸口還悶悶的，一口氣沒有出來，抬眸正瞧見顧庭在一旁憋笑的模樣，頓時冷下臉來，“你妹妹這般頂撞父親，你這個做哥哥平日是如何做榜樣的！”
顧庭終於忍住了笑意，一臉懵的看向顧炎，他實在是搞不懂，為啥每次湘兒和爹爹爭執，倒黴的都是他？
出了書房，外頭不知何時已經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雨勢漸大，沉悶的感覺卻仍舊未曾消散，可是方才與爹爹暢所欲言，顧湘兒這幾日憋悶的情緒卻發泄了出來。
此刻倒是不覺得那般難受了。
她張開雙臂，站在廊下，迎著風，閉上眼睛，“清玦，那些話，我並非說說而已。”她已經想過了，與其將一切都交在別人手中，倒不如握在自己手裏，主動，去選擇要走的路。
他自身後將她環在懷中，“我知道！”
“那你不覺得……”不覺得我大逆不道，不覺得我癡人說夢嗎？
似是讀懂了顧湘兒的心思，上官清玦輕笑一聲，“比起我這個生來就是大逆不道的人來說，湘兒的那些大逆不道，並不會嚇到我！相反……方才的湘兒，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