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她有罪

  月上中天。


  小裴府。


  廂房內,裴儀累了一天,困頓地打了個哈欠。


  她打算起身去一旁的暖閣休息,床上的少年卻不舍地道:“三爺,你能不能不要走?”


  裴儀實在是困極,打著哈欠道:“我得睡覺啊……”


  荀歡抿了抿唇,蒼白的臉上泛起一點點紅暈。


  他小聲道:“三爺……就不能與我共榻而眠嗎?”


  荀歡如今傷重,倒沒想著要與裴家三郎做點什麽。


  他隻是單純地想與裴三郎躺在一處,他舍不得人家走,就想裴三郎一直陪著他。


  裴儀很心疼這個少年。


  若她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就算今晚陪荀歡睡一張床又何妨?

  可問題在於,她並不是男人。


  裴儀柔聲哄道:“我不習慣與人一同睡覺。你早些休息吧,我明日來看你。”


  荀歡可憐兮兮地望著她,帶著哭腔道:“我怕……一睡過去就見不著三爺了。”


  裴儀心裏頓時就軟了下來。


  她明白,眼前這少年如今身負重傷,朝不保夕,擔心他自己一閉眼就再也醒不來。


  裴儀正想安慰荀歡一番,卻聽到有人冷然道:“荀郎君如今有人參吊著命,明日一覺醒來定能見著三爺。”


  這嗓音清冷又富有磁性,裴儀一聽便知此人是七殺。


  她回過頭去,就見那玄衣勁裝少年正一步一步地朝床邊走來,臉色是一如既往的冷。


  荀歡本想把裴家三郎哄上床,誰曾想被七殺堵得沒話說。


  裴儀見狀雖覺得好笑,但也趁機道:“天色已晚,我就先走了,明日再來看你。”


  荀歡瞟了眼像門神一樣杵在裴儀身旁的七殺,隻能不情不願地道:“我明白了,三爺早些歇息吧。”


  裴儀走出廂房,沿著長廊走了一段路,去了一旁的暖閣。


  七殺一聲不吭地默默跟在她身後。


  饒是這小暗衛一句話都沒說,裴儀也覺察出這人情緒不對勁兒。


  屋裏點著兩座十二支連盞銅雀燈,甚是精巧。


  裴儀看著少年那張在燭光中半明半暗的俊臉,困意不知不覺中淡了幾分。


  她戲謔地笑問道:“說吧,又在鬧什麽脾氣?”


  七殺麵無表情地低聲道:“我沒有鬧脾氣。”


  可這神色、這語氣無一不是在昭示他正在鬧委屈。


  裴儀坐在床邊,手肘杵在膝蓋上,彎腰托著腮幫子,一臉戲謔地笑看著少年,也不搭話。


  七殺撐不住被人這麽看著,終於羞赧地說出了心裏話:“三爺都已經快有一個月沒教我認字了。”


  裴儀臉色微變,暗道要遭。


  果然,下一句她就聽到七殺問:“三爺什麽時候才能教我《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呀?”


  裴儀頓時腦殼痛,深恨自己方才為什麽要嘴賤問七殺。


  她抬手捂著嘴,假意打了個哈欠,故意擺出一臉困倦的模樣道:“今日太晚了,有什麽事明日再說吧。”


  七殺麵露委屈。


  三爺這敷衍的態度也太明顯了!

  七殺鼓起勇氣走到了裴儀麵前,羞惱地道:“三爺若是不願意教我,直說便是。”


  “我也好去找別的先生教我認字,省得耽誤了學習,也惹得三爺心煩。”


  裴儀真真是腦殼痛。


  就這種書,她怎麽放心七殺去找別人學?

  七殺可是曾經躲在房梁上親眼見過她洗月事帶的。


  隻要有人稍微給七殺講一點女人特有的癸水之事,哪怕隻提一點點,七殺就能明白她是個女人。


  裴儀抬頭無奈地看著麵前的少年,好聲好氣地哄道:“我不是我願意教你認字,但我們換一本書學習,不看這本可以嗎?”


  七殺垂眸盯著自己藏有書本的胸膛處衣裳,小聲小氣地不滿道:“三爺明明說好了要教我看這本書的。”


  裴儀臉頰微微泛紅。


  這問題怎麽好像就躲不過去呢……


  她盯著眼前這貌美小郎君看了一會兒,突然一下子釋然了。


  罷了罷了,七殺想學這本書就學吧。


  人家一個學習者都沒有不好意思,她一個教授者又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呢?

  更何況,自己以前不是常常吐槽某華夏大國性知識教育極為匱乏嘛。


  今時今日,有一小郎君親自拿著科普讀物請求她教授,她還有什麽好忸怩的呢?

  她就該大大方方地教嘛!


  大家一起學習一下古代的密事知識讀本,領略一下前輩們的智慧,爭取共同進步嘛。


  “咳咳……”


  裴儀將拳頭放到唇邊幹咳兩聲,一本正經地道:“我向來說到做到,既然答應了你教習,那就一定會認真教完。”


  七殺神色微亮,問道:“那三爺今晚能教嗎?”


  裴儀瞄了眼擺在古董大花瓶旁邊的滴漏,道:“今日太晚了,明天再說吧。”


  “三爺已經好久都沒教我認字了。”七殺央求道,“今晚三爺就教我一點,哪怕一句話也好。”


  裴儀受不住一個貌美小郎君在自己麵前軟磨硬泡的。


  更可況,她這位小暗衛一向性子冷漠,很少會流露出這種撒嬌姿態。


  她實在是招架不住,認命地道:“那好吧,就教一句。”


  七殺頓時忍不住淺淺笑了:“多謝三爺~”


  他立馬從懷中掏出了藍色封皮的書,快速翻到了第三頁,指著右起第三列道:“三爺,學到這裏了。”


  裴儀麵色不禁泛紅。


  雖說她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可這一上來就如此簡單粗暴,她實在是……難免有一點點小羞恥嘛。


  裴儀強忍著羞恥,胡扯八道:“這話的意思是……男女相交如同刀劍在手,如割如切,如搓如磨,好不熱鬧。”


  七殺恍然大悟,一臉震撼地道:“原來男女一事竟也如此凶險。”


  裴儀紅了臉:“……”


  對不住。


  她有罪。


  她誤導了一個大好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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