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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事至此恨意難平

  王宏看著縣城方向,心念難平,周圍也沒有人,沒人幫自己看著打穀場,不能追上去。


  這時候,王富貴晃晃悠悠的過來了,嘴裏還吊著草屑。


  “富貴叔···”


  “哦,宏小子,今天的事做的不錯,救人命積德行善,不錯,不虧是老王家的種!改天富貴叔給你煉一把好刀,帶身上防身!”


  “富貴叔,沒打壞吧?”


  富貴叔剛才就想揍淩長河,王宏是知道的,這時候從縣城方向來,王宏能想到發生了什麽事。挺好,幹了自己想幹的。


  “你小子!你叔就那麽沒譜?沒事,還能騎車回縣裏。”


  “好!不虧是我的富貴叔,有人問,我會說富貴叔一直在打穀場幫我家翻穀了!”


  “不至於吧?那狗日的敢告官?”


  “有備無患吧,他是幹部,估計也不是什麽好鳥!”


  王富貴拍了拍王宏的肩膀:“我回家吃飯,等一會兒過來給你家打穀!”


  見到富貴叔做了自己想做的,王宏心中的不平總算是平複了。壞人可以長命,卻不能做壞事沒報應。


  王富慶去關家坳借風車了,拉著風車從關家坳往家返,一路上把發生的事都聽說了,便急急的趕。


  打穀場上,兒子一個人眯著眼靠著樹坐在馬紮上,挺悠閑。


  “爸,回來了。”


  “今天的事做的不錯,很好!在關家坳就聽到一些傳言,沒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救回來就好,否則你老媽那個本家大爺,還指不定怎麽後悔呢,再怎麽也是自己的閨女!”


  “秀芬姨去家裏了。”


  “哦,我回去看看,一會兒喊你吃飯。”


  關秀芬進了王宏家院子,不進家,自顧自的搬了幾塊磚頭放在樹蔭下,關思淩跟在她媽身後,默默的流淚。


  王琴已經搬出來小方桌和馬紮了,關秀芬也不坐,就坐在磚頭上。


  原本聽老媽講曾經發生的故事,王琴是對關秀芬沒什麽好感的,可看到今天的事,又覺得她不容易,心裏有苦卻一個人受著。


  家沒了,男人沒了,親人不認,就她一個人。


  “秀芬,換身衣服吧。”


  關秀蓮找了一身自己的衣服拿過來,眼裏噙著淚,不知道怎樣勸慰,滿臉的擔憂。


  還是個黃毛丫頭時,秀芬就跟在自己屁股後麵耍,姐姐姐姐的喊著。人長大了,事多了,還是這樣的事······

  去年去縣裏,她還是開開心心的,以為她總算是熬出頭了,日子過下去,四大爺總有一天會原諒她的。


  當時,還拉著自己去照相館合影,想起當時,秀芬的笑容是真的挺真實的。


  可這轉眼就······

  “秀蓮姐,就讓我穿著這吧!衣服髒點沒事,心不能髒,我想讓這日頭曬曬,把我的心曬亮了,曬透了,不至於再蒙了竅!”


  “秀芬,別多想,都會過去,想想四大爺,想想······你還有個好閨女,不想什麽也得想著閨女!”


  “姐,我懂,我不會再做傻事了,否則對不起宏小子救我回來費的心!秀蓮姐,我沒有你的命好······”


  關秀芬再也控製不住了,對淩長河心灰意冷時沒流淚,這時候卻再也控製不住了,眼淚刷刷的往下淌。


  “媽······”


  關思淩也不會說,不知道說什麽,喊一聲媽,也不敢大聲哭,隻能陪著她媽流淚。


  “有什麽好哭的!你都敢尋死了,還怕不能活著?”


  王富慶一走進大門口,就幾乎是咆哮著訓斥。


  “你說你,幹的這屁事!以前的種種不說了,朝前看!有勇氣跳河,就不要麵對生活時哭泣,不為誰,為自己,為自家閨女,好好活!”


  “姐夫···我···我明白!”


  關秀芬咬著嘴唇,強忍著不再抽泣。


  “去,進屋裏換你姐的衣服!成什麽樣了?你還想一直帶著這身髒活著呀?”


  王富慶在還清債,放掉了心裏的大石頭,就又恢複了一個學究,一個酸腐,一個樂善好施,一個好為人師倔強的文化人心境。


  “你是秀芬家閨女?”


  “姨夫······”


  “你媽不容易!”


  沒說多少,也不能說多少。一個外人,不能左右一個姑娘家家的選擇。


  關思淩呆呆的坐在馬紮上,想著王富慶說這話的意思。


  關秀芬聽見了,套著衣服就出了門,看著關思淩:“思淩,媽就這樣了。”


  “不管怎麽說,淩長河都是你的生父。媽回去後不再去縣百貨上工了,也沒多少積蓄;關家坳······媽不知道你姥爺還會不會認我這個女兒···總則,日子會很苦!”


  “媽,我姓關!我去姥爺門前跪著,咱倆都姓關,姥爺不會不管的!”


  說著,關思淩就要去推車子。


  “回來,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大人的事別亂摻和!秀芬,你先別急,這事吧,我在路上想了,隨後我跟建德大哥一塊去趟關家坳,這事別讓孩子難做!”


  王富貴在家裏匆匆吃了口飯,就趕到打穀場了。揍的淩長河挺狠的,覺得宏小子說的有道理,就趕緊去打穀場待著了。


  王宏也有空閑脫身回家吃飯。


  進大門,正好聽見老爸訓斥關思淩······這丫頭還真夠種。也是,能將親生父親送進監獄的狠人,有這樣的表現也在情理之中。


  就是這時間回家有點尷尬,氣氛實在是有點壓抑,不輕鬆。


  “你回來做啥?穀場不管了?”


  “我富貴叔吃過飯了,在穀場上。早一陣富貴叔就幫著翻穀稈了,我這不是回來吃飯嗎。”


  “對了爸,曬的差不多了,吃過飯就打?爭取後晌能進倉。秀芬姨,有些年沒打過穀了吧?手藝生不生?思淩都說沒見過打穀。”


  “剛才我吃生麻子,這丫頭居然問:這東西能吃?用我爸的話,這叫五穀不分······”


  話題別老在淩長河那個狗日的身上,不然誰也憋悶,把關思淩這丫頭拖出來讓人數落數落,也比老糾結那個人渣強。


  “該不是思淩小丫頭片子沒嗑過麻子吧?”


  不得不說,二姐接茬接的那叫一個準。


  一直到飯後到了穀場,都沒人再說淩長河,就是村裏在穀場幫忙的,也沒人提上午發生的事。


  關思淩跟誰都不熟,可她媽媽跟誰都半熟不熟,總有人專門拉扯著關秀芬湊近乎,盡量讓人看上去很熟。


  不管鄉親是單純的為了看熱鬧,還是真的就是好心,總則,都在努力讓關秀芬放輕鬆,忘掉不愉快。


  來的人特多,也都熱情。這倒是讓王宏家有了更多的人幫忙。


  能不能忘掉吧,反正,在這一刻,關秀芬眉頭是舒展的。


  有時候,特別在大是大非上,鄉親們其實很真實,也很樸實,或許行為有些笨拙,言語乏力,但他們一直在努力的表達善意。


  軲轆壓過穀穗幾遍,就有人拿著那種木叉子將穀穗挑起來抖兩下,將穀穗搞的蓬鬆,等著軲轆再壓過去。


  當穀場上主事的趙建德喊過一聲後,一隊人開始挑起壓癟的穀穗,一叉子一叉子往一邊堆,後麵跟著的是把耙子尖塞上玉米芯的,一下一下的耙著,將那些短小的,還帶著穀穗碎片的聚攏在一起。


  也有人用竹掃帚,一遍一遍的掃,也堆過去。


  這時候,婦女們都拿著簸箕,兜上一簸箕那些碎渣渣,一邊下手搓吧,一邊開始簸。


  最後,像王宏這個年齡的年輕人,開始用木鍁把已經差不多是顆粒狀的穀子往中間推,後麵跟著的女孩子掃,最後堆成一個大堆。


  風車就在中間,王宏老爸單腿踩著風車的腳踏,一腳踩著板凳,單手支在風車頂,支著簸箕,兩三個跟王宏一樣高大的後生,從大堆的穀粒上兜上一鬥,再舉起滿滿一鬥的穀子,倒在風車頂上的簸箕中。


  王富慶踩動風車,同時支撐的手臂開始抖動,簸箕微微傾斜,穀子順著簸箕滑下去,一股均勻的風從風車口吹出來,當滑下來的穀子通過風口時,風會把穀皮吹遠,而穀粒就落在跟前。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各司其職,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該幹啥,也知道怎樣幹。


  關思淩真的感覺到新鮮,完全不在意碎花裙已經沒了原色,臉上也滿是汙垢,更是跟王琴也討要了一條毛巾,學著婦女們把毛巾搭在頭頂,就跟老電影裏演的那樣。


  “這就是豐收的景象吧?”


  “這才哪到哪?當初還是生產隊時,一個隊幾十畝的穀子都在一起收,那才是豐收的景象。”


  要是收穀子能讓這丫頭眉間的陰鬱舒展,王宏不介意忽悠。


  農家活要真的讓人向往,就沒人往城裏跑了。所謂春天一身土,夏天一身泥,秋天一身屑,冬天一身疼,可不是看上去這般美麗。


  “想不到我錯失了這麽多年,如此美好的生活經曆。或許以後我能彌補回來吧!”


  能不能彌補過來,在於關家坳那個不比自家老爸酸腐執拗的關老頭,在於自家老爸跟建德大爺能不能說通,在於關老頭是不是憐惜他這個幡然醒悟卻無家可歸的閨女。


  這事,王宏不敢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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