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季涼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了。
夏天天黑的晚，季女士這時候大約還在地裏澆農田，季涼進屋先是喝了兩大杯屋中的涼茶，等了一會兒，幹脆去院裏搭的廚房轉了一圈，準備生火做飯。
她先是找到了糖罐，又找到了油罐。
油罐裏是剛打的菜籽油，猛得一看甚至有點黑黢黢的，然而卻是正宗的菜籽油，炒菜、炸東西格外的香。
季涼先是把五花肉切成大拇指大小的肉塊，焯水之後放在一旁。接著開始用菜籽油炒糖色。
她的廚藝是後世慢慢練出來的，紅燒肉是季女士的最愛，隻可惜這個時候他們這偏僻的縣城都沒有啤酒，不然用啤酒燉出來的紅燒肉會更好吃一點。
糖色炒好，焯好的五花肉立刻下鍋翻炒。
滋啦的聲響伴隨著撲鼻而來的肉香。
等到五花肉塊煸炒出一部分油之後，季涼這才調味，然後加水燒開，再從灶裏抽出兩根柴火，用小火悶煮。
等紅燒肉燉上了，季涼這才感覺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她揉了揉胃，扒拉著快見底的米缸，順便把米飯也悶上。
這時候的米可不比後世超市裏買來的米，裏麵多多少少都會有些碎石子或者的稻米殼子之類的東西。她淘洗了兩遍，這才下鍋開始煮飯。
用土灶做米飯也是個技術活，火候要控製得格外後。等到鍋裏米煮的不見水之後要撤掉裏麵所有的柴火，用灶間的餘溫把米飯悶熟。
廚房裏一時間又是肉香又是米香，季涼隻覺得仿佛麵對此生最大的誘惑了一般。不斷的吞咽口水，最後忍不住打開燉肉的鍋蓋，挑來挑去撿了最小的一塊放進嘴裏，美其名曰嚐嚐鹹淡。
味道是剛剛好的，上好的五花肉雖然還沒有燉到肥而不膩的程度，可也香得季涼差點吞掉自己的舌頭。
她忍住再嚐一塊的衝動，幹脆拿著買的土豆和辣椒、青菜去院子裏的水井旁收拾菜。
土豆最後十幾分鍾的時候丟進去跟五花肉一起燉。在做個辣椒炒雞蛋，炒個青菜，這一頓飯就很是豐盛了。
季涼一邊做活，一邊朝著院子外麵看，內心期待著季女士的出現。
這一次，她們一定會有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生的。
等到季涼準備炒青菜的時候，院門傳來了被人打開的聲音，還有記憶中季女士清脆有力的喊聲。
“大妞，快給娘倒杯水來，渴死我了！”
季涼聞聲脆生生應了一聲，直接從廚房裏衝了出來，一把抱住了季女士。
不比前世已經珠圓玉潤的季女士，如今的季女士身形消瘦，因為一個人扛起了大半農活的緣故，隔著薄薄的夏衫還能感受到她雙臂緊繃的肌肉。
“娘！”這一聲娘用的是鄉音，帶著哭腔，喊出了說不出來的委屈。
季女士嚇了一跳，趕忙掙開了季涼，一眼就看到了她頭上包紮的傷口。
“誰欺負你了？娘帶你找他們家算賬去！”季女士立刻提高了嗓門，帶出了幾分凶悍。
季涼聞言忍不住笑了下，又哭又笑道：“沒誰，我……我不小心自己摔了下……”
說這話的時候，她還死死抓著季女士的胳膊。
說起來，她有多久沒有叫過季女士娘了？季女士這個稱呼還是她自己要求的，說是這樣聽著有逼格。
季涼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要求時，還愣了下。等到季女士說出這樣的理由，忍不住笑著說：“媽，你竟然還知道‘逼格’呢，不簡單。”
“那是，反正以後私底下你可以叫我季女士，讓我感受下當‘女士’是什麽感覺。”季女士說的時候滿臉笑意，隻是眼底還是透著幾分落寞。
季涼當時沒注意，也沒有把這要求放在心上，隻是後來被季女士要求的多了，漸漸形成了習慣。
後來她才知道，季女士之所有會有這樣的要求，是喜歡上了一位老年大學裏的老先生。隻是，那位老先生看著就跟他們不是一路人，季女士偶爾聽到有人稱呼對方為“先生”，不知道怎麽想的就暗戳戳想要當一位“女士”了。
仿佛這樣，就能跟人更近一點了。
如今的季女士，年輕，漂亮，雖然皮膚因為常年種地是比她還要誇張的小麥色，可是季涼知道，隻要好好養上一段時間，她就能白回去了。
她乖乖被季女士拉到了屋裏，讓季女士揭開包紮的棉布看一下縫合的傷口，然後才低聲道：“我真沒事，現在一點都不疼了。”
季女士心疼得不得了，雖然女兒的爹是個人渣，可是女兒從小就懂事貼心。她從小舍不得動女兒一根汗毛，沒想到才一下午沒見，她竟然就受了這樣嚇人的傷。
她不是不知道村裏那些熊孩子會欺負女兒，可誰讓她遇人不淑呢，讓女兒從小就沒了爹，別人看不起。
“都怪我，要不是我……”季女士說著咬起牙：“是哪幾個臭小子欺負你的，你告訴我，我找去他們家算賬去！”
“真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季涼拉住了季女士坐下，衝著她笑了下，然後才道：“娘，我想改名字。”
孫大妞什麽的難聽就不說了，還跟著孫建設的姓，她才不要呢。
就算這輩子不能叫季涼，她也寧願叫季大妞。
“改……改名字？”季女士被季涼的話說得愣住了，半響才突然吐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摟住了女兒，“是娘讓你受委屈了。”
季涼摟住了母親，低聲道：“我才不委屈呢，娘對我好，我知道的。村子裏上上下下那麽多孩子，有誰像我這樣，從小到大連著一指頭打都沒挨過呢！”
母女倆抱在一起坐了會兒，季涼才又道：“我說真的，娘，我把名字改了吧，我跟你的姓，好不好？”
她想了想，覺得還是不願意換名字，試探著說：“叫季涼好不好？涼涼快快的涼！”
季女士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這是熱怕了吧？還涼快呢，你咋不叫季快呢？”
季快……也不是不行！
季涼咬著後槽牙，想起當初季女士給她改明時說得話。
“就叫季涼，人走茶涼的涼。你記得，那人就沒管過你，你也涼著他！別以後巴巴湊上去讓人糟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