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偷聽
星期一，一個很平常的工作日，《瑋城春秋》編輯部的每一個職工卻都“不正常”。每天都遲到的職工，不遲到了。每天都不遲到的職工，又比平時提前幾分鍾到了單位。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反常的情況，都是因為編輯部換了新的主編。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何況這個新官還叫汪大艱。人們猜不出，這個新主編會整出什麽花樣來，凡事還是小心為上。
已經到了上班的時間，主編辦公室的門還是關著的。人們就開始猜測，汪大艱什麽時候會來上班，他是因為什麽遲到，是去了文化局還是宣傳部，又或是早上起床起晚了。
新主編不來，人們就也不著急幹活，而且本來也沒什麽要緊的工作。十分鍾過去了，汪大艱還沒來。人們聊天的聲音就大了起來。如果有人上樓，完全可以聽到聲音，那時再停止也不遲。
人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話，臧雪還把晏超然也叫過來，一塊兒說話，討論的焦點自然是新主編汪大艱。話語之間，難免就說了一些諷刺挖苦他的話。
正在人們說得起勁之時，隔壁主編辦公室的門突然開了。是汪大艱來了？沒人聽到有人上樓的聲音啊。難道是風刮的？晏超然走出去看看，走到門口，正碰到汪大艱。
編輯部樓上的辦公室，隔音效果不是很好，而且剛剛辦公室的門還是開著的，為的是裏麵的人能夠聽到樓梯上走路的聲音。
隔壁的汪大艱早就來了，卻一點聲音都不出，他在幹什麽？不會是把耳朵貼在牆上聽這邊的聲音吧？這種事他是幹得出來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邊人說的話，他一句不落都能聽見。
這個汪大艱真是太讓人不可思議了！人們馬上都閉緊了嘴，低下頭看雜誌，假裝剛剛一直在看稿子，什麽話都沒有說過。
汪大艱看了一眼辦公室裏的人，又對晏超然說：“晏超然，你跟我過來一下。”說完就轉身走了。
晏超然走到門口，看了一眼辦公室裏的人，真是哭笑不得。他感到非常慶幸，幸虧剛才他沒有說什麽太過火的話，不然這次就死定了。
走進主編辦公室，晏超然沒有關門。開著門，他覺得自己要安全一點。
但汪大艱顯然不想開著門，他走過去把門關上，還從裏麵鎖上了。晏超然心裏說：要完要完啊！這個汪大奸，可真夠奸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看他能怎麽著！
汪大艱回到座位之後，對晏超然說：“晏超然，咱們這個編輯部一直都是這種工作作風嗎？到了上班時間，不在那裏幹工作，光聊閑天，還竟說領導的壞話。以前你們尚主編在這兒，你們也這樣嗎？”
晏超然心說：我們尚主編哪像你這樣鬼鬼祟躲在牆根底下偷聽啊？這種事，也就隻有你王大奸能幹得出來，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個你這樣的領導。我們不議論你，議論誰啊？
想歸想，說卻是萬萬不能的。晏超然咽了一口唾沫，說：“汪主編，你可能是有些誤會了，剛才我們也沒說什麽，在討論工作，對，是在討論工作。”
汪大艱顯然不吃這一套，又說：“剛才你們那個屋裏說的話，我都聽見了，真是在討論工作嗎？”
該怎麽辦？順著汪大艱的話說，肯定就會上了他的道，還是得繞開才行。晏超然決定反過來問問汪大艱：“汪主編，你什麽時候來的，我們怎麽都沒看見。”
“我八點就來了。”汪大艱說，臉上現出得意的表情。
“我們八點半才上班，汪主編八點就來了，來的可真早啊！對了，汪主編，你來這麽早幹什麽？這快一個小時了，你在屋裏怎麽沒有一點聲音，我們都以為你還沒來呢。”晏超然說。
汪大艱當然不能說他一大早就到單位裏來，是為了偷聽手下員工說話。這種事可以做，但不能說。他對晏超然說：“我是為了早點熟悉編輯部的工作，才提前來的。”
“主編可真是一個認真負責的好領導，我們以後都要多向主編學習。”晏超然說這樣的話，自己都覺得惡心，然而這個時候除了誇領導，還能說什麽呢？官大一級壓死人，官小一級愁死人。
晏超然幾句話誇得汪大艱心裏很舒坦，他想起了一件考慮已久的事情：大權！以前他不是一個單位的負責人，沒有權，現在成了單位負責人，雖說這個單位小了點，但再小也是獨立的單位，他必須把大權抓在手裏。
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掌握財權。掌握了財權，有好處可以自己偷偷摸摸地獨吞，別人也不會知道。
第二件是組織人事。把組織人事工作抓在自己手裏，這樣上級有什麽新政策，他都可以第一時間就知道。而且，他早就聽說了，行政編製的領導幹部調到事業單位之後，可以直接評副高。
汪大艱現在是四級調研員，如果評上了副高職稱，他就可以兩邊的好處都占著。拿著副高職稱的工資，還領著四級調研員的車補。想想，他心裏都覺得很美。
編輯部有沒有副高的空崗呢？有！
編輯部原來的副主編離開之後，剛好空出一個高級崗。因為主編要更換，才一直沒有競聘。這簡直就是為汪大艱準備的。為了這個職稱，他已經提前找關係花錢發表了論文。文章自然是沒有什麽水平，但絕對符合評審要求。
汪大艱想好了，他不搞什麽競聘，直接把自己的材料報上去，先評上再說。如果別人問起來，他就說，是上麵的領導關心老同誌，讓他報的。他不說是哪一個領導，別人也就沒有辦法查明。
汪大艱問晏超然，以前編輯部裏是誰負責財務和組織人事。
《瑋城春秋》編輯部人很少，沒有獨立的財務，一些輔助性的工作是臧雪在做，組織人事工作也是她負責。
汪大艱讓晏超然回去，把臧雪叫過來。臧雪以為要挨罵，沒想到，汪大艱是要她把財務和組織人事工作交給他來做。臧雪原本就覺得這兩個工作太麻煩了，現在新主編要自己做，她正樂得輕鬆。汪大艱要她馬上就交接工作，她竭力配合。
大權掌握在了手裏，汪大艱召集所有人員開會，宣布了一條工作紀律：上班時間不準聊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