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擦臉
找過來的幫工是個小姑娘，叫夏藍兒。顧耀霆他們還在理安堂門口擺攤時，平日沒少出來跟趙離聊天打鬧，那麽多天下來，關係已經很是熟悉。
夏藍兒焦急跑來，隻來得及說這一句話，便抓著趙離手腕想要帶她去。
她這模樣已經說明了病人情況很是危急，趙離沒有過多廢話直接跟了上去，攤子被她丟在身後。反正那攤子就是張桌子和個凳子不值得什麽錢。
在趕去理安堂路上，她問夏藍兒：“姚大夫呢？病人暈倒的原因是什麽？”
姚大夫是理安堂的坐鎮醫師，年近古稀的老人家，女性，醫術卓絕，手法高超，平日理安堂她坐鎮，什麽疑難雜症到她手裏，都能妙手回春。
趙離也是來擺攤之後，經常在理安堂走動，才有幸認識，趙離對她很是尊重。
隻是有一點，姚大夫心懷天下，經常出外診，有時甚至跨省跨市，在理安堂的時間並不多。趙離上一次在理安堂救那個心源性昏厥的患者時，姚大夫就不在。不然可能輪不到她那麽出風頭。
夏藍兒語速飛快。
“姚大夫出外診了，現在還沒有回來呢。病人來的時候說自己在山上吃了野蘑菇，來的時候已渾身抽搐，腹瀉，腹部絞痛了，坐堂的大夫說他是野蘑菇中毒，便給他服了清熱解毒的藥。病人服藥後，本來症狀看上去有些緩解了，可一會後，大夫再來看，他已經昏死了。”
“堂內其他的大夫都沒有辦法了，堂主說讓我來找您，麻煩您來看看。”
趙離聽著夏藍兒稟報的情況，走進了理安堂，很快就找到了患者。
男人有些扭曲躺在地上，意識已喪失，臉色灰白，唇色暗黑。
趙離趕緊摸了一下這人的大動脈，幸好脈象還很有活力的跳動著，她沒有時間浪費，趕緊將患者扛起來放平在診床上，一邊給病人做心髒複蘇，一邊對身邊的夏藍兒道：“給我準備大量溫水，還有食用鹽和糖。”
夏藍兒把趙離的話記下，急衝衝跑下去準備了。
不一會，她就拿著趙離需要的東西回來了。
趙離還在賣力按壓病人的心髒，等到時機成熟，她伸手去壓住病人的人中，壓完又做心髒複蘇。
來回幾次，昏迷許久的中毒者，總算是動了動，顫動著睜開了眼睛。
趙離趕緊將人扶起來，神色嚴肅道：“我知道你現在意識模糊，很難受，堅持住，還想活的話就按我說的做。”
病人隻好神智不太清晰地點頭，趙離馬上拿來剛才已經備好的溫水，開始讓病人往自己身體灌，灌到撐了她就讓病人張開嘴，一點都不介意地把手伸進病人的喉嚨，對病人進行催吐。
在趙離的吩咐下，病人一吐夏藍兒就捧著一個木桶來接。
當下理安堂內沒有其他病人，圍著趙離的都是理安堂大夫夥計，因為熟悉趙離，並對趙離的醫術有所了解，看到趙離怪異的救人辦法，也沒有異議，隻是認真的看著。
隻是苦了夏藍兒，小姑娘拿著盛放嘔吐物的木桶，臉色猙獰，被嘔吐物熏得胃裏一陣翻滾，隻能屏息不再聞這味道，憋氣憋得漲紅了臉。
夏藍兒不禁很是佩服趙離，趙離好像不會嫌髒，她甚至還看到趙離徒手去擦病人嘴角的殘餘物。
這也許就姚大夫再三和她們強調的醫德吧，醫者仁心，救死扶傷為重任，戒驕戒躁，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催吐還在繼續，趙離不斷地讓病人灌水，然後給病人扣吐，有時候夏藍兒甚至顧不了遞桶上來接，趙離被吐了一身也不介意，還是在不斷給病人催吐。
倒是每一次趙離被吐到身上，夏藍兒都在一旁驚恐地叫：“趙先生，你還好吧？”
趙離不得不每次都分心安慰這個小姑娘。
“我很好，如果你能接準點，我會更好。”
古代沒有洗胃和灌腸，趙離隻能用這種原始的辦法，幫助病人盡快把體內的毒蘑菇殘餘吐出體外，算是強行洗胃吧。
幸好經過數次催吐以後，病人的脈象逐漸回歸了平穩，趙離已累的滿頭大汗，頭發都有些散亂，開口的時候聲音都有些嘶啞。
“好了，拿個幹淨的碗來，兌了糖和鹽給病人喝下去，記住，要讓病人喝到想吐為止。”
剛才一通折騰，患者體內的水分流失，很是疲憊，這能讓患者快速補充體內所需體液水分，並且幫助他恢複體力。
趙離安排好，便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到了一邊席地而坐。她身上太髒了，不想弄髒理安堂的椅子。
放鬆之後，做心髒複蘇太猛的後遺症很快來了，趙離雙手都發軟，頭昏腦漲，整個人不禁搖晃了下，眼見著就要後仰倒地——
一個身影默默在她背後支撐住了她。
下一刻，更有柔軟的觸感落在趙離臉上，輕輕擦拭著她臉上的汗水還有被濺到的贓物，沒有任何嫌棄的模樣。
“阿俞……”
這股溫柔讓趙離輕聲喃喃。
擦拭的動作微頓，很快又繼續，而趙離已經忍不住回過頭來。
因為疲憊，她看人一時之間還有些重影，眨了幾下眼睛，才終於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樣，眼睛微微睜大，閃過明顯的驚訝。
實在不能怪趙離這般表現，因為出現在她身後的，分明是顧耀林。
顧耀林眉頭微蹙，麵色冷淡，然而就算趙離目光直直落在他臉上，他依舊抿著唇用手帕替她擦拭著臉。明明他身上因為支撐著趙離也沾染上了汙濁之物，卻沒有令他後退一步。
趙離張了張嘴。
“你……你怎麽……”
顧耀林似是知道她要問什麽，聲音清冷地打斷了她。
“楚塵想給你送東西吃，但是又有一筆賬忙著算，大哥需要招呼客人離不開身。我到你攤子那邊，聽人說你去了理安堂。”
他冷著臉說這話，就好像隻是因為那兩人沒空，才不得以出來，可他替趙離擦臉的動作卻輕柔無比。
感受著臉上溫柔的力度，不知道怎麽地，趙離覺得喉嚨有些幹澀，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她正要說話，又見到顧耀林擦臉的動作停了下來，一副準備放在她手臂上的樣子。
“別，我身上髒。”趙離避讓了下，出聲阻止。
“這是因為你救了人，並不髒。”顧耀林淡淡道，“我看過你給母親按揉的手法，自己私底下學過，你不必擔心我會給你按痛。”
他看趙離的表情就好像趙離無理取鬧一般，弄得趙離也不知道為何就停住躲避的身形，看著顧耀林給她按摩手臂和肩膀。
對方垂著眼瞼，一副專心致誌的模樣，卷翹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讓他一貫冷清的麵容似乎也變得溫和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