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利劍和攪屎棍
“來,喝!”
“公子,這樣喝下去肯定醉了。”
“本來就是求一醉。”
薛紹言罷,將這隻酒壇中最後的酒一飲而盡。
按照計量,這是五斤裝的酒壇,此時已經空了。
薛紹毫不猶豫拍開另一個酒壇泥封,在拍開時,卻見雯兒那丫頭一把搶過去,抱著酒壇,猛灌兩口,結果嗆的連連咳嗽。
“不用搶我的酒,我若不醉,還去酒窖抱!”
雯兒看著自家公子,看著他一口接一口的喝酒,最終,那個酒壇放在一旁,薛紹淡淡看著遠處湖水。
“公子,今夜你有心事!”
“連你這丫頭都看出來了!”
“我娘以前對我說,有心事的話,就找一個人說說。”
“哦,想你娘了?”
“她已經不在了,好幾年了。”
雯兒說這句話時,聲音有些暗啞,薛紹捏著她的肩膀,一把攬住她的脖子,將她拉著靠進自己懷裏。
“我的心事,你要聽麽?”
此時湊近雯兒的耳朵,唇角已經貼在那好看的粉耳之上。
“雯兒…雯兒…”
“你聽了,可要為本公子保密,有些話絕對不能告訴別人,一定記得。”
雯兒聽了,點了點頭,卻見那裏薛紹的手此時捏著她的臉頰,在那裏認真看著她。
“知道我為何一直喜歡到處惹事生非麽?”
雯兒搖頭,滿長安的人都知道薛二公子喜歡惹事,基本是能夠招惹的,他都會招惹一個遍,無論王公貴族,豪門大戶,別人敢惹的,他惹,別人不敢惹的,他更要惹。
惹到現在,長安那些紈絝膏粱,誰見了薛二公子,不得規規矩矩,臉上都帶著恭順討好。
“因為大唐缺一根攪屎棍!”
薛紹看她搖頭,抬了頭,淡淡說了一句,雯兒張大嘴巴,看著自家公子,哪有人這般說自己的。
“有人需要我惹事,而且惹出的事越大他越高興。”
“誰啊?誰需要公子惹事?”
薛紹隻是笑笑,看著遠方。
“還能是誰,這天下能在我惹出天大禍事時還護的住我的人,還能有誰!”
雯兒想了想,忽然麵色大變,此時趕緊搖了搖薛紹。
“公子,您醉了,雯兒扶您回去休息。剛才公子的醉話,雯兒一句也沒聽到。”
“他希望我將這長安攪的天翻地覆,將那群紈絝欺負的哭爹喊娘。可他絕不希望我做一件事,可我偏偏要做。”
薛紹拿起那個酒壇,最後的一滴酒也進了喉嚨。
“公子,雯兒這就扶您回去。”
“傻丫頭,怕了。”
“雯兒怕什麽,雯兒隻是陪公子來喝酒的。”
“他心裏隻有大唐,隻有大唐,我知道,也理解,所以我心甘情願做這根攪屎棍。”
薛紹摟緊了雯兒,望著星月滿天的夜空,從很早他就知道舅舅需要他做什麽。
當自己無意中惹禍以後,舅舅那般護著他,薛紹就已經隱隱感覺不對,之後幾次試探,他又是每次惹禍之後,毫發無傷。
甚至惹了幾次禍事,舅舅竟然還讓人送來東西,這是看到自己小外甥打了人,還給塞一塊糖吃。
薛紹那時候其實有些怕了,他可不是頑童,他是穿越者,而且心智不比這個時代那些頂尖人物差多少。
他很早就看的清舅舅想做什麽,也看的清舅舅需要得到什麽。
他對自己一直親近柔和,即使每次闖禍也是如此。
明麵上也許會責怪幾句,可是最後,薛紹根本不會受到任何懲罰,就如今日,將程瑩也一起嫁給自己,這算是什麽懲罰。
這樣的經曆,幾乎一直伴隨著薛紹成長,若是一個真正的頑童,怕不是被自己舅舅給真的毀了。
也就是薛紹,始終心境明了,次次闖禍,次次又始終堅守自己的底線。
他也明白,他必須一直闖禍,這樣他才是一個舅舅需要的人,一個對於大唐來說,有作用的人。
舅舅有時候真的無情,或許這就是他的身份決定,帝王注定是薄情的真性情的帝王,死的快啊!甚至會誤國誤民。
薛紹看的清,也知道如何做才能得到這位帝王更大更深的眷顧,對於他,對於他出身的家族。
他想過逃避,西域的兩年,何曾不是他的逃避,遠離長安,遠離舅舅,遠離一切,讓風沙遮住過往,讓西域的刀兵之聲遮住自己的耳膜。
可當真的遠離,他卻發現,他早已卷入漩渦之中,無法拔身。
西域兩年,四十七次暗殺,十三次劫殺,讓薛紹深切感覺到了大唐的暗流湧動,感覺到了自己早已身處漩渦中心。
十二道家書,幾道催歸的旨意,讓薛紹知道,有些路隻要踏上了,就沒有歸路。
舅舅還是決定將太平嫁給自己,和原本的曆史一般無二,隻是目的卻早已不同。
薛紹嚐試了幾次,帶太平去醉春樓,調戲崔瑩,在宮裏胡鬧,最終換來的,卻是崔瑩和太平一起嫁給自己。
有一條路,注定是薛紹想回頭都無法回頭的路。闖禍,一次接一次的闖禍。
甚至為了鼓勵自己闖禍,給自己一個駙馬的身份,讓程家也成為自己的靠山。
舅舅就差明著拉自己到身邊,對自己說,紹兒,你盡管在外麵胡來,有舅舅護著你。
這是眷顧,更是推手,推的薛紹要麵對這個時代,也可能是整個華夏曆史上最可怕的一類人,門閥貴族,左右華夏千年國運,主宰皇朝更迭替換的那些人。
隋代北周是他們的手筆,唐帶隋也是他們的手筆。曾經的太宗李世民和太子李建成皇儲之爭,他們就是幕後真正的主謀,高宗時期那場後宮之爭,又何曾看不到他們背後遊走的身影。
舅舅和這些人鬥了一輩子,可是鬥的沒有任何收獲,他想讓自己和這些人鬥,或者,自己就是一根攪屎棍,將水攪混了,好讓舅舅逮住機會。說他和這群人鬥,著實是太高抬他了。
他不是懸在那群人頭頂的利劍,隻是一根攪屎棍。
薛紹仰頭望著天空,看了一陣,幽幽歎了口氣,低頭時,盯著雯兒,那唇角極度不自然的微微上翹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