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蠢貨，蠢貨啊
儒家觀念裏，最能體會出一代朝臣心思的一句話，無非辛棄疾的一句‘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但李預不認同這個觀念。
李預重活兩世，更清楚什麽叫做“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江湖是人情世故！”
如果他真把自己融入到大唐這個圈子裏，那他早就不會蹲涇陽兩年多，有係統傍身的他直接入長安，現在怕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正因為混圈子太累，所以李預選擇換一種方式來看待大唐。
以他擁有的財物，進入大唐必定會贏取不少的封賞，然後一群人開始圍繞他建立一個小圈子，想想都頭大。
李預很滿意現在這個狀態。
能有幾個交心的朋友，一如老李，老孫和陳老哥。
平日裏喝喝酒吹吹比，李預特別喜歡他們大驚小怪的神情，這是他為數不多的樂子。
好吧，說點實際的。
一人滅一國這種功績，李預並不想接受。
李二遲遲不見他，李預是在考量，是否有些功高蓋主了，若是引起李世民忌憚，那他的布局可能會草草收場。
事都做到一半了，碰上猜忌這種糟心的事情，那他對大唐可就沒半點留戀了。
所以李預拒絕了這盛大的凱旋儀式。
當初奪下涼州，隻不過是不忍說著同樣語言的漢人被番邦匪兵淩虐，機緣巧合之下才奪了城，到之後已經是關係到十多萬人的生死了，形勢比人強，李預不得不深入其中，而後出謀劃策以致徹底平息了戰亂。
這期間自然有凶險，但更多的是對方給了機會，巧合比較多，李預從不覺得自己付出了什麽。
至於後來能讓老李獲救，回到涼州養好傷，那實屬錦上添花而已。
抱著這個念頭，李預不喜歡現在這種花團錦簇的感覺，甚至不滿意李二還是沒出現。
他現在要做的是不驕不躁，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李二躲著他，一個在明一個在暗鬧，這軍功不要也罷，安安穩穩的回家睡覺是最好的！
直到李預自己騎馬進城後，一眾人才回過神來。
大唐守軍之中，李靖是最有發言權的，扶正了頭盔後，他才叉腰站在地上，對著房玄齡和杜如晦拱拱手。
三人見麵，相繼苦笑起來。
李世民坐在馬車內，沒有任何動靜。
唉！
李預不喜歡，陛下還整這種活，當臣子的為難啊。
“老先生，莫非你就是周公？”
李靖扶著周孝禮走了上來，對著他介紹道：“這乃我大唐右丞相，中書令房玄齡大人，這位是兵部尚書，尚書令杜如晦大人！”
周孝禮整理了下衣冠，這才鄭重行禮道：“老朽見過兩位大人！”
“周公，你舉家上下對平定吐穀渾有大功績，不必如此拘禮，來，我們帶你回家！”
感受著大唐這文臣的關懷，周孝禮幾度落淚，在萬千大唐士卒護衛下，慢慢踏入了長安，走進城內的那一刻，老人家跪倒在地，親吻著長安的街道。
“二十七年了，我終於再度回來了，長安，我的家！”
見到一個駐守塞外的前朝老臣，帶著如此隆重的敬意，隻為見見自己的家鄉，杜如晦感慨頗多。
……
“叮！”
一聲清脆的鈴聲響起，李承乾在炭火上烘了下手，這場倒春寒，讓長安冷了不少，以至於庭院門廊下關著的鳥兒都縮在一起，沒有發出任何響動。
炭火讓略顯冰涼的手恢複了些溫度，李承乾才再度翻了下書頁，認真的看著書。
“殿下，小人回來了！”
“嗯！”
看到太子殿下端坐著，似乎不關心他的稟報，他隻能安靜的等著。
終究是李承乾按耐不住，略微沉默後，才輕聲道：“事情怎麽樣了？”
屬臣王和這才起身，行禮道：“殿下，全城的唐軍都前去宣德門迎接李預一行了，如此聲勢和禮製，早已逾越禮製了。”
“哼！”李承乾冷哼一聲，“一個中書令，一個尚書令，政務和軍事都被他們兩個拿在手裏，做出這種事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氣氛沉默了良久，李承乾才抬起頭，歎息了一聲，“父皇回來了沒有？”
“不對，李預在的話，父皇應該不會出現，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人多眼雜，一旦出現就是自報身份，那還怎麽耍李預這猴子！”
說著，李承乾從桌子上拿下一個金錠，扔給了王和，“去吧，好好準備，明天陪我去見舅舅！”
王和拿著金錠，卻沒有退下，看他的樣子，李承乾皺眉道：“還有什麽事？”
王和這才躬身道：“殿下，這迎接李預將軍凱旋一事，長安做的準備很足，但李預將軍似乎不開心，自顧騎著馬回去了，讓房大人和杜大人顏麵無存，本來準備好的慶典也草草收場了！”
“嗯！？”
李承乾瞬間起身，驚訝道：“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不少唐軍都還在吃驚，怎麽李預將軍行事如此無禮，估計明天就會傳遍長安了！”
“哈哈哈！”
李承乾難得的開心起來，在屋內來回踱步，笑道：“蠢貨啊，蠢貨！”
“能有這等的陣仗，自然是父皇安排的，沒想到這小子還不領情，看來的確的飄了，打勝了幾場仗，真以為可以無視父皇，無視我大唐軍心了麽？”
“可殿下，小人思慮的良久，似乎是李預將軍想避嫌，避免功高震主！”
李承乾收斂了情緒，回想了下李預的所作所為。
李預這年紀，有這樣的功績，換做是他李承乾，刨去這太子身份，那也得驕狂至極。
人一旦驕縱，必定會令他人不滿。
功績全被你搶了，陛下的恩寵你全占了，久而久之，那必然令其他人滋生出不滿，若是遭人擠兌，加上天子稍有製衡，便會生出異心，這是功臣自古而來的取禍之道。
這樣看來，李預不是他想的那般，至少現在看起來，這李預還有點腦子。
那這就不好辦了。
“讓禮部參李預逾製的諫書遞上去了沒有？讓李元昌去要回來，這樣隻會徒增父皇對我的厭惡，對付李預得換個方式了！”
李承乾想了想，隨後下令道：“你等會去舅舅那邊告個罪，就說我身體有恙，腿又痛起來了！”
王和點點頭，“小人馬上就去！”
“等等，明天備好馬車，我要親自去見李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