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一觸即發
玉痕很清楚淩月絕不會輕易懷疑誰，既然她認為樊王妃可疑，必定是瞧出了蛛絲馬跡，隻是沒有確鑿證據，又要顧忌著樊王的感受，這才遲遲未曾提及。
可這終究是個定時炸彈，不得不防。
玉痕實在不能放心，考慮到睡著的姬偌傾不知何時就會醒過來，著意壓低了聲音道：“公主，您何不旁敲側擊地提醒提醒樊王殿下，有個防備總是好的。”
“三叔心思細膩，若三嬸真有古怪，不必我去提醒，而應該由他來向我稟告才是。”
淩月握著狼毫筆的手稍稍停頓了一下，幽幽道：“想來三叔是想給三嬸一次迷途知返的機會，若她能幡然悔悟，之前的事我自會當從未發生過。”
姬溟之對郭心攸用情至深，若郭氏真有個三長兩短，姬溟之隻怕會萬念俱灰，連帶著他們的兒子姬文景也會一輩子遭人非議。
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走到那一步。
淩月暗暗搖頭，有些時候，對一個人用情太深並不是什麽好事，她上一世的悲劇，不就是因情而起麽？
“原來公主什麽都想到了，隻是沒說出來而已。”
見一切都在淩月計劃之中，玉痕的神情放輕鬆了些，但同時又有幾分掩藏不住的失落和憂心，“奴婢總想著能替公主分憂，奈何什麽忙也幫不上，不過樊王妃既已為皇室女眷，還要偏幫著敵人，實在不是什麽……”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完，但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見玉痕欲言又止地看著自己，淩月唇角勾起一絲無奈的苦笑，“你是不是覺得本公主太優柔寡斷了？”
旁人她都可以不顧及，唯有三叔不行，畢竟算起來，父皇欠著三叔一條命。
“奴婢明白公主不是優柔寡斷，而是既不敢行差踏錯半步，又不忍斬盡殺絕。”
玉痕既明白淩月心裏的苦楚，就更不能在這個時候給她添堵，隻重重歎了口氣：“隻希望言公子早些從北境回來，公主就不用這般辛苦了。”
聽到這話，言胥的模樣驟然清晰地浮現在淩月麵前，雖然很清楚言胥和陸凝之有著本質上的區別，絕不可能會害自己，但還是微微搖頭道：
“玉痕，這世上沒有誰是誰的依靠，他那邊的處境隻會比我更加艱難，隻有我撐住了，他才能沒有後顧之憂。”
人生在世，無論有沒有完全值得信賴的人，終究都要自己能撐得住。
她既受天下養，就必須擔負起讓大夏朝完成四海一統的夙願。
父皇沒有解決掉的北境危局要解決！
父皇來不及解決的南境之困，西境之圍，東境之夷，都要在她手裏一點一點解決掉，將一個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交到旻兒手上！
淩月這些想法玉痕並不知曉，見對方愣愣地出神，連筆尖的墨在麵前的奏折上暈染開了都沒察覺，隻得提醒道：“公主？”
“沒什麽。”
淩月回過神來，抬眸見姬偌傾還在熟睡，想想道：“想來這丫頭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醒過來了，你讓人把她挪回偏殿睡吧。”
“是。”
玉痕依言找了兩個身體強壯的嬤嬤宮女過來，正準備輕手輕腳地把姬偌傾挪出正殿。
然而姬偌傾看起來睡的很沉，實際上卻警醒地很，才發現有人碰她，便蹭的一下坐了起來，口中含混不清地呢喃道：
“大姐姐，是有消息了麽？”
姬偌傾迷迷糊糊的模樣，怎麽看怎麽像一隻軟萌萌的小奶貓，讓人忍不住想揉一把，淩月起身撫了撫她柔軟的發絲，輕聲哄道：“你先回去睡，有了消息我過去告訴你。”
原以為還要多勸幾句才能把姬偌傾勸走，沒成想對方很爽快地點了點頭，一邊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站起來往外走，一邊打著哈欠道：“大姐姐可不要忘了。”
“知道了。”
其實隻要殿內的燈光再亮一些，或是淩月再多留意幾分，就會發現姬偌傾雖然努力做出迷迷糊糊的模樣，眼眸中卻是一派清明之色，顯然並不是才睡醒。
其實姬偌傾剛剛的確睡了過去，隻是實在惦記著齊寒的下落，聽到淩月和玉痕的說話聲就本能地醒了過來。
雖然無論淩月還是玉痕都刻意壓低了聲音，姬偌傾所坐的椅子跟禦案也有些距離，但她自幼聽覺靈敏，還是將兩人的談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三嬸那般溫柔體貼的女子竟然是奸細，這怎麽可能！
雖然這樣的話完全顛覆了姬偌傾對藩王妃郭氏的印象，但她是自幼跟在淩月身後玩大的，對這個長姐有著超乎尋常的信任。
長姐說有問題，那就必然有問題！
長姐顧及三叔投鼠忌器，未免太過畏手畏腳，可就這樣輕輕鬆鬆放過一個叛徒，實在憋屈。
且瞧著吧，她自會想法子好好出這口惡氣！
暫不提姬偌傾這邊暗戳戳鉚足了勁兒要為淩月分憂，且說北境這邊，正如淩月所言那般，京中各處暗潮洶湧風波不斷，如今更是到了一觸即發的關鍵時刻。
雖然是在寒冬臘月，夏皇的屍體暫時還不至於腐爛，但主帥遲遲不出現總是要引起各方猜疑的。
時間過得越久，這樣的猜疑就越多，若不能一鼓作氣徹底摧毀對方的主力，而致戰事繼續焦灼，等待他們的隻有一敗塗地的結局。
雖然經過這幾日的精密謀劃，眼下已是萬事俱備，但副將林函的眉心依舊緊蹙，幾番斟酌之下還是開口道：“公子，咱們真要如此冒險行事麽？”
此局一開，便是有去無回，再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了。
“勢在必行。”
言胥的目光從桌案上的布局圖中抽離出來，黑水晶般的瞳仁中帶著深不見底的冷意，“仔細盯著，行動前絕不可走漏消息。”
“屬下已經安排妥當。”
林函朝言胥拱了拱手，又道：“公子放心，屬下已經按著您的吩咐切斷了西麵的路，就算北狄有心向西戎求助，也是絕不可能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