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棋盤之局
見蕭既說出這話時似是有所疑慮,淩月微微挑眉道:“這人是做什麽的,可有什麽不妥?”
“回公主的話,此人名為徐進榮,是在天橋上擺攤的算命先生。”
蕭既抬眸看了淩月一眼,見對方並沒有打斷自己的意思,方才繼續道:“徐進榮每天隻接一單,寒暑不曾間斷,這個時候大概已經回家了,若他不肯,隻怕刀架在脖子上也是無用的。”
換做其他人,或許還可以來個威逼利誘什麽的,但徐進榮向來油鹽不進,又是個光杆司令,隻要他不想,沒人能勉強的了。
但凡大才,都是有些古怪脾氣的。
以徐進榮的才學,若是參加科舉考試,不說進前三甲,但在殿試中拿個名次還是極有希望的。
可他卻怎麽都不肯,每日隻守著個小小的掛攤消磨光陰。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在等一個有緣人,可十幾二十年過去了,來找他算卦的人雖然不少,但那所謂的有緣人卻遲遲沒有出現。
淩月笑了。
怪人她聽過見過的也算不少,畢竟自古就有‘薑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典故,一度被奉為美談。
這位徐進榮大概也是想擇選一位賢主,來實現自己的人生抱負,隻是那個人直到現在都沒有出現罷了。
想要降住大才,自然不能硬碰硬,要另辟蹊徑才行。
這樣想著,淩月心裏已是有了主意,隻見她抬眸向蕭既道:“蕭大人這裏可有棋盤?”
“有。”
圍棋雖不在君子六藝之中,卻極有助於修身養性,蕭既閑暇時候也會同旁人一起切磋,棋藝還算不錯。
聽到這話,不等蕭既吩咐,已有那機靈的小廝去旁邊的隔間裏捧了棋盤和黑白棋子出來。
淩月起身來到棋盤前,取出幾個棋子一一擺上,又覺得有些不妥,再次吩咐道:“去取點膠水來。”
“是。”
膠水很快取了來,淩月在棋子上沾了膠水,再重新放回到之前所下的位置。
確定牢固後,方才向蕭既道:“行了,你著人把這棋局帶去給徐進榮瞧瞧。”
若這徐進榮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隻看一眼就該明白自己的意思,不必多說什麽,自己就會主動過來。
如若不然,那就是自己高看他了。
蕭既的棋藝雖不能跟行家裏手相提並論,卻也還算精湛。
然而這會兒看了淩月步下的棋局,卻是硬生生楞在原地,怎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見蕭既眼睛死死盯在棋盤上,連回應自己都顧不得了,不由失笑道:“怎麽了?”
蕭既回過神來,垂眸拱手道:“想不到公主棋藝如此精妙,微臣實在佩服。”
但他並未聽說過徐進榮精通棋藝,若真什麽都不懂,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樣巧妙的棋局?
淩月微微搖頭,“哪裏是本公主棋藝精妙,這棋局還是幾年前言胥將軍考本公主的,本公主琢磨了好幾日,最終在父皇的點撥下才看明白。”
驟然提及當年之事,淩月隻覺得近在眼前。
那時候她怎麽都想不出這盤棋局的答案,隻能每日想盡了辦法去纏言胥,就差撒潑打滾了。
可偏偏言胥那家夥定力好得很,任憑她如何折騰,別說透露答案,就是連眼皮都不帶眨一下,隻當自己是個透明人。
問不出答案,又不想認輸,淩月隻能回到棋盤前繼續苦思冥想,卻是夏皇見了,笑言道:“我兒若能心懷天下,自然就看得到天下。”
猶言在耳。
可那個手把手教會她看天下的人,已經不在了。
言胥,那樣清冷出塵的少年郎,終究也落到了凡塵裏,在北境跟敵人周旋對峙。
淩月心裏百感交集,卻也明白這會兒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隻吩咐道:“快去吧,用不了多少功夫,秦若明就該回來了。”
隻怕回來的不僅僅是秦若明,承恩公府那一大家子都要跟過來了。
蕭既不敢耽誤,忙不迭讓身邊的師爺帶人往徐進榮的住處去了。
這個時候,先前被淩月派去請大夫的玉痕也匆匆趕了回來。
她跑的太急,緩了口氣方才回稟道:
“公主,大夫說那位農婦身上的外傷倒不打緊,但早產傷身又沒坐好月子,隻怕以後都不能有孩子了。”
說到後來,玉痕的語氣明顯有些低沉。
在凡夫俗子眼裏,女人最重要的作用就是生兒育女,那婦人原本就為了出堂作證跟夫家鬧僵了,若再不能生育,以後的日子怕是舉步維艱。
“都是秦若明造下的孽。”
淩月麵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之色,長舒一口氣道:
“問問她的意思,若她願意就暫且在宮裏安排個差事,待這陣子風波過去,再尋個合適的人家嫁了也好。”
當然,前提是京城必要要牢牢守在自己手裏,否則一切都是空談了。
“公主放心,奴婢會辦好的。”
玉痕點頭答應下來,待往淩月身邊湊近了些,方才憂心忡忡地繼續道:“公主可想好了要如何應對承恩公他們,他們隻怕是要鬧的厲害。”
承恩公府其他人不同於秦若明,他們並未卷到開設賭場這些違法亂紀的事裏麵,又是淩月實打實的親舅舅舅母,不能視而不見。
縱容自是萬萬不能,太過冷漠嚴苛,也容易落得個六親不認的刻薄寡恩名聲。
雖然不至於有人敢當著淩月的麵議論些什麽,但總歸不是好事。
淩月含笑看玉痕一眼,“本公主會把握分寸的。”
這一點,她如何不知?
遠的不說,言胥不就是吃了這個虧麽?
明明出身學識,相貌人品樣樣都在陸凝之之上,但隻因性子冷淡不愛與人交際,就在風評上落了下風,白白讓陸凝之得了天下第一才子的名聲。
可見‘三人為虎’的說法,不是沒有道理的。
“公主有所準備,奴婢就放心了。”
所謂‘說曹操曹操到’,玉痕還要再說些什麽,外麵已是傳來一陣哭鬧吵嚷聲,不必說也知道是承恩公府的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