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時候,郭漸也曾渴望自己那個所謂的父親可以多看他一眼,為此不惜拖著病弱的身體日夜苦讀,可最終卻被郭秦氏以他狼子野心,想要搶嫡子風頭為由狠狠毒打了一頓,而郭亦霖自始至終都沒有為他說過一句話,隻當沒有他這個兒子,從那時候起,仇恨的種子就在他心裏徹底發了芽。
這些年他謹小慎微,不僅對郭秦氏言聽計從,更像奴才一樣供郭灝這個嫡子驅使,為的就是讓郭亦霖和郭秦氏認為他是個怯弱無用的,否則也不會輕易信了他的話。
眼下他既然入了敬王姬明掣的眼,就要好好把握住機會,把郭秦氏母子和郭亦霖統統踩死,如此才能告慰亡母在天之靈!
且不說郭漸的恨意有多強烈,這邊,郭灝已經被姬明掣直接帶進了宮,然而淩月並沒有處置的意思,甚至連見都沒見郭灝一麵,就直接命人把他關進了慎刑司。
這下,連姬明掣都有些迷糊了,不由疑惑地蹙眉道:“月兒,你是擔心現在處置了郭灝,郭家會藏著棉花不肯交出來?”
他們敢!
“郭家連叛國投敵的事都做的出來,還有什麽不敢的。”事到如今,淩月也沒必要再瞞著姬明掣,隻把郭家在棉衣裏摻雜蘆絮的事直接說了,隨後道:“二叔,如今郭灝活著比死了有用,咱們隻要把人看好,別死了就行。”
郭灝死有餘辜,淩月也恨不得一劍把人給砍了,可若真這麽做,無異於‘趕狗入窮巷’,很容易逼得郭家提早反叛,倒不如把郭灝這個殺人犯當人質握在手裏,反而能讓他們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此時的京城,再容不得更多的亂子了。
姬明掣怎麽也沒想到郭亦霖有如此狼子野心,幾乎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恨不得立刻拎著劍去把人給砍了,好在淩月很了解自己這位二叔的性子,少不得攔了下來,和顏悅色地勸著:“小不忍則亂大謀,二叔這般英勇神武,自是能屈能伸,一切以國家利益為重的。”
“那是自然。”姬明掣雖然性子有些衝動,但還不至於發起脾氣來不管不顧,勉強定了定神,憂心忡忡道:“月兒,若真讓這批有問題的棉衣穿到將士們身上,豈不是要惹出大禍?”
“冤有頭債有主,郭家做的孽,自然是要報應在他們自己人身上的。”雖然這勤政殿守衛森嚴,但也保不齊會混進哪裏安插,進來的探子,淩月很是謹慎,湊在姬明掣身邊耳語了幾句,方才正色囑咐道:“此事事關重大,二叔務必要盯仔細了,切不可出半分紕漏。”
雖然眼下已是萬分危急,但淩月眸中卻並無半分慌亂之色,那樣沉著冷靜的氣度,仿佛再棘手的事到了她手裏也能妥善解決,如此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上位者氣勢,讓姬明掣這個做長輩的都有些不敢直視,不禁在心裏感歎,有的人就是天生的王者,絕非尋常人可比。
這樣想著,他的心莫名踏實下來,玩笑道:“月兒這般千叮萬囑,我這做二叔的若再出什麽紕漏,那就真得把這啥也不是的腦袋擰下來當球踢了。”
有了這個計策,本來要送到北境那批摻雜著蘆絮的棉衣就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到南楚人手裏,楚人原本就不耐寒,再穿了劣質棉衣,隻怕不不用等兵臨城下,就要凍死一部分人。
讓他們搞偷襲,活該!
“二叔慣會說笑的。”
姬明掣越想越興奮,忍不住抬手拍了拍淩月的腦袋,“月兒,你這小腦瓜真是聰明,隻怕這些吃裏扒外的東西直到死都不知道哪裏出了差錯。”
“但願如此。”雖然有了萬全的計劃,但在沒有瓜熟蒂落之前,淩月不敢有半分掉以輕心,又囑咐了姬明掣幾句,這才想到一事,“二叔,您讓傾兒明日進宮來一趟,我有事要交代她。”
“她一個小丫頭能做什麽?”這兩天,姬明掣在淩月這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正是幹勁兒十足的時候,不由挺起腰板,帶著幾分傲嬌道:“月兒呀,你有什麽事盡管交代二叔去做,二叔一定辦的比傾兒好。”
看著姬明掣一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竟然在自己麵前撒起了嬌,淩月直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笑著解釋道:“月兒知道二叔能文能武,但這件事要辦的隱秘,您目標太大容易被人盯上,隻有傾兒去才不容易引人懷疑。”
上一世南楚大軍來的太過突然,根本沒有給她任何喘,息之機,在弓箭和炸藥嚴重不足的情況下,為了阻止楚軍攻城,淩月命人在城牆上潑水成冰,又把燒的滾燙的熱油潑下去,這才艱難抵擋了幾日。
如今既然早早知道了,弓箭和炸藥她自會以北境需要之名讓兵部加緊籌備,油也可以派禦膳房以提前采辦年貨的由頭讓人去城外買,但這一切都是揚湯止沸,必須要派人往南麵去摸清南楚大軍現在的位置,燒了糧草,盡可能拖慢他們的行軍速度,才算是釜底抽薪。
他們周圍到處都是眼線,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姬諾傾最是個貪玩的性子,時不時就往城外去尋新鮮玩意兒,交給她去做,最容易掩人耳目。
當然,淩月絕不可能讓姬偌傾一個弱女子去燒糧草,隻是要她把一封信帶給城外的齊寒就可以了。
這齊寒原是正二品兵部侍郎,因出征前在朝堂上幾番對楚皇出言不敬,這才被貶到了京外百餘裏處的皇家陵墓做了守備,此人雖然性格執拗一開口就討人嫌,卻是個有著強烈愛國情懷的軍事大才,前世楚軍壓境,他帶著陵墓裏駐紮的幾百個侍衛楞是給了敵人一頓迎頭痛擊,最終在殲敵數倍之後壯烈殉國。
在這個節骨眼上,燒敵軍糧草以及在城外設置城防陷阱之類需要暗地裏偷偷去做的事,讓他去是最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