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風大,人亂,很吵鬧
清城的冬季是個極為容易起風的季節,風吹過的地方,無情,冷漠,吹得霍梔心裏無比蕭條零落。
她並不完全相信方悠然說的話,她一時分不清真的,假的,她究竟了解他們多少,整個人都懵了。
此時此刻,他應該不會騙自己的,隻是真實的情景還如不虛假的謊言,因為前者疼的深,痛的重,後者像糖丸,甜蜜或長或短,總好過苦澀。
好久的好久,方悠然和霍梔,沉默著,在他們曾經開心過的地方,難受著。
人在,景在,卻物是人非,心憔悴。
霍梔覺得她,按照常理,她應該問方悠然一些話的,奈何腦袋成了一盆漿糊,膠著,焦灼著,剪不斷,情更亂,心糾纏,原以為的簡單,都並不簡單,比她想象中要複雜很多很多。
原以為的歲月靜好,時光從容,卻是暗影重重,斑駁零碎。
方悠然看著身邊的霍梔,夜晚風大,吹亂她的頭發,他想伸手,用手指給她理理,但不能。
他擔心她會冷,想將外套脫下來給她披,還是不能,什麽都不能!
她對自己的厭惡和憤恨都寫在了眉眼裏,他看得很真切的。
方悠然忍著心裏的難受,提議道:“走吧,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你如果,暫時沒地方可以去,我有房子可以安排給你住,你放心,不是要你跟我一起住。”
霍梔搖頭,她還沒想清楚要回去哪裏,可能,不會回去顧峻清的公寓那裏了。
她站起身,坐那麽久,腳反而更麻:“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
方悠然麵容一沉,突然伸手搶過霍梔的手提袋。
突然的搶包動作,還是嚇了霍梔一跳,她愣住了,不解地看他。
“已經很晚,這裏打車不方便,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坐車回去。跟我走,我送你。”說完方悠然拿著霍梔的手袋走,不準她拒絕。
很強勢,就像眼前他的人高馬大,健壯無比。
“太太,太太,我做好了夜宵,你餓了吧?”曉藍高興地奔過來,眼角眉梢裏藏不住的欣喜“太太,是你最愛吃的蒸蛋糕,還有抹茶蛋糕,少爺知道你愛吃抹茶蛋糕,買了很多的抹茶蛋糕,甚至——”
“夠了,曉藍,不要再說下去了,我要回去了,夜宵——謝謝你,我忽然沒了胃口,在這個地方,要我吃夜宵——對不起,我吃不下。”
霍梔抿唇毅然轉身,跟在方悠然的身後,他的車,就停在馬路邊,走近看時,她微微蹙眉了。
車頭右邊,那一塊都凹凸下去,劃痕很長很長,在汽車上十分顯眼。
詫異了一分鍾有餘,霍梔卻不想問,他撞的是車,自己傷的卻是心,孰輕孰重,沒有可比性。
方悠然打開副駕的車門,示意霍梔上車。
霍梔秀氣的眉毛皺了又皺,她本來想坐後麵的位置,但方悠然已經打開車門,一直在等,原來他早就想到了她的逃離,位置再近,若是心裏的距離遠了,那是什麽都拉不回來的。
方悠然的右手邊,霍梔的左手邊,有幾張罰款單。
霍梔剛好能看到,方悠然上車,邊係上安全帶,邊對她說:“來的時候,沒留神撞到了護欄,被罰了。”
霍梔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不想多看方悠然一眼,眼睛看向車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想要想些什麽,悲傷的,痛苦的,高興的,還是愉快的?
好像什麽都有,又什麽都沒,那種迷離的感覺,陌生,冰冷。
方悠然其實說得風輕雲淡了,從中午一直在找霍梔,心如白抓鬧心,明明該直行的路,他卻違規調了頭。
清城是他最熟悉的地方,生於斯,長於斯,熟悉的閉上眼都能說上每條街道,甚至與每個胡同。
可突然之間,他就好像成了清城最熟悉的陌生人,失魂落魄的。
直到賓利轎車緊急刹車後,發出刺耳的轟鳴,再然後撞上護欄,被交警叫下車,他才從平原跑馬的遊離中回過神兒來。
再定睛,轎車已經碰傷了。
沉默,沉默對於方悠然來說是最恐怖的狀態,他看不清霍梔在想些什麽,卻不敢問,不敢說,隻能被動地聽候她的發落,在她的麵前,他是被告,愛的被告,恨的被告
一路上,兩人沒有說話,好像一直都是方悠然在唱獨角戲,霍梔永遠都是淡淡地聽,他還有很多心裏話,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車裏,安靜得仿佛隻有兩人的呼吸聲。
車窗外五彩絢爛,繁華的都市在燈火闌珊處,而霍梔的心卻在沉沉地下墜,下墜。
寂寞無害,孤獨無罪,此刻她有些出神地沉陷在孤獨寂寞裏。
不知不覺回到西山別墅,霍梔解開安全帶,看向方悠然,想說話,嘴巴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說不出話來。
比起霍梔的無語,方悠然更是難過無比,他眼睛閃爍著光,說:“我看著你上去後,再走。”
霍梔既沒有點頭也沒有回頭,開門下車,邁進臨海別墅的大門,她緊緊攥住自己的手袋,不曾回頭——她不是沒有有看到,方悠然眼裏的淚光。
隻是看到了又能怎樣,選擇權掌握在每個人的手裏,當初的選擇是反複權衡和比較之後做出的,是那一時刻最合理最完美的選擇,選擇了便不能回頭,單行航票。
上樓,高跟鞋的聲音在樓梯間回響,清脆也寥落。
張媽打開燈,房間瞬間亮了,霍梔累得快要倒下,身子一晃。
“霍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張媽,我有些累了,我先去睡覺。”
明知道這樣對關心自己的張媽說話不對,卻隻能這樣說,她不想抬頭,不想看見璀璨的燈光,燈光灼熱,熾痛著霍梔的心。
臥室裏一片黑暗,她卻不想開燈,燈光似乎是睿智的眼睛,會看透她內心的淒涼,秘密。
黑暗中摸索著,跌倒了,再爬起來,她試圖再走,腳絆到了,人跌在地板上上,正好碰到膝蓋,很痛,好像痛的抽搐了。
吸了吸鼻子,霍梔幹脆坐地上,纖細的手指輕揉抽搐的小腿,痛上加痛,還好,漆黑裏,沒人看到她哭。
隻是碰到了畫板,支架,畫筆,劈裏啪啦倒了一地。
“霍小姐,你沒事吧?”張媽聞聲而至。
身後的開關響了一下,室內瞬間亮了。
“霍小姐,你傷到了沒有?”張媽關切地詢問。
“張媽,我——沒事!”
“霍小姐,有什麽事就說出來,說出來,心裏會好受些的,今天——顧——顧先生來家裏找你了。”
見霍梔沒有反應,張媽接著說:
“後來,家裏的電話一直響個不停,是——顧峻清先生,他不停地說抱歉,然後又不停地往家裏打電話找我,下午兩個小時,他就打了十幾通電話,問你去了哪,我不知道霍小姐你去了哪,可是——顧先生,好像很生氣,他那個質問語氣,簡直能把人嚇壞!”
張媽似乎又沉陷在害怕裏,努力地抿抿唇,好像才能緩解內心的驚悸。
“辛苦了,張媽,我沒事,很晚了——打擾到張媽了,去休息吧。”
張媽點點頭,然後又好像很害怕一樣說:“霍小姐,你要留心一些,我總覺的那個顧先生——整個人都不正常啊。”
霍梔下意識地抬頭,張媽便對著她拚命地點頭,然後急急地說:
“我好說歹說你不在這裏,他不信,竟然推開我闖進了進來,滿屋子找你。這是犯法的,好像有什麽闖宅子的罪,霍小姐啊,你都不知道,顧先生就差把咱們的別墅翻個底朝天,多虧這座別墅麵積不大,否則啊——真是——我看著他像捉迷藏一樣,東找,西找,心都慌了,不在就是不在,我還能將你變出來嗎!”
張媽無法想象那個風度翩翩的顧峻清,竟然會私闖民宅,她也沒讓他進來啊,他一手就將她推開,手撞到牆,挺痛的。每個房間他都仔仔細細地找啊,看呀,好像個偵探,一個沒有禮貌,毫無章法的偵探,麵色冷清的偵探,嚇得她,敢怒不敢言!
後來張媽什麽時候離開的,又說了些什麽,霍梔完全不記得了,隻記得自己
脫下高跟鞋,腳跟落地的一瞬,整個小腿都很痛,再後來,沒有任何洗漱地睡下了。
很令人稱奇的是,居然一夜無眠,睡的很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