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轉眼間殘影浮動
端午辦好了出院手續,回到病房裏,“少爺,可以走了。”
顧峻清將襯衫袖扣係好,拿起西裝外套,清瘦的臉頰,顯得更加堅毅,冷漠。
“峻清——”
聽到這個聲音,他並未反應,倒是曉藍十分厭惡的扭過頭,瞪著站在門口的女子一眼,拎起隨身的包包就往走,還故意撞開了她,“別擋著路!”
林自南根本不去看她,一雙眸隻是癡癡的望著顧峻清,“峻清,你——你都不去看錦兒一眼嗎?”
她就站在門口,群居飛揚的林自南,看上去十分嫵媚飄逸。她本來就長得漂亮,特別是在懷過寶寶後,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迷人的成熟風韻。
顧峻清慢慢的轉過了身,寒眸較之前更加冰冷,就像換了個人,陌生得連她都不敢去認。
一步步來到門口,他隻是丟下一句,“照顧錦兒。”爾後頭也不回就往前走。
林自南咬緊了唇,身子在輕顫,對著他的背影喊道,“我是做錯了事情,可是錦兒呢,錦兒並沒有錯啊,她——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啊!”
顧峻清頓了住,覺得世上還真有如此奇葩的女人,做錯事從來沒有感覺到一丁點的錯誤,甚至幾次三番在為自己的錯誤開脫,跟這樣的女人壓根就沒有道理可講,於是他冷冷地說道:“我的女兒已經不在人世了,是被一個狠毒的女人害死的!”
然後徑直走進了電梯。
林自南雙眼紅通通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這個男人是她的,沒人能搶走!他也別想把她趕走!
“峻清,等等我——”話未說完,電梯的門徐徐關上了,她被阻擋在了電梯之外的另一個世界裏。
林自南呆呆站在電梯口,被顧峻清一次又一次的漠視,傷得越來越重。
她以為,他的行為隻是在逃避,隻是不想麵對她做的那些事,她以為過一段時間他會回心轉意的,他並不是真的不再愛她和錦兒了,因為她害他失去了女兒,所以她才抱養了女孩,取錦兒,她以為有了女兒,他會高興一點,會彌補欠下他的罪行。所以,她才堅定的纏著他,隻要能守在他身邊,要她怎樣都無所謂!
可事實卻是,他遠離了,而且,是在最近的距離,離她最遠。
林自南氣憤地揮舞著拳頭,咬牙切齒地喊道:“霍梔,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以前你霸占了我的男人,現在你死去了,卻還是陰魂不散,陰魂不散,我恨你,恨你,恨你!”
世上就是有這樣一種人,明明是自己做錯了事,卻還是能心安理得地把罪行推卸在別人身上,顧峻清,越發覺得,林自南的三觀有問題,不僅僅偏頗,而且偏頗的十分可怕和恐怖。
他越來越為林自南的身心健康而憂慮,畢竟他們是從青梅竹馬的小情侶走到今天的,雖然她做錯了事情,但是他不能看著她心靈扭曲而無動於衷,是該重新考慮如何讓她走回正常生活的軌道裏。
“端午,回家!”一句話說的幹脆利索,而端午迅疾就能明白少爺口中的家指的是哪裏,少爺已經把那裏當成了自己的家。
西山別墅獨思念。
走進她居住過的地方,一股屬於她的氣息撲麵而來,霎時,撞進了他的心底。
“少爺,你什麽時候來的?”埋頭在花園裏的曉藍,一抬頭便看到了顧峻清在花園裏癡癡凝望著那些姿態優美的梔子花。
他擺擺手,示意曉藍不要說話,然後又沉浸在自己的思念裏。
走進臥室,清香淡雅的梔子花在花瓶裏搖曳生姿,那些她留下的畫,他視若珍寶一一收藏,做成畫冊。
她用過的杯子,毛巾,畫布,畫板,甚至她穿過的拖鞋,睡過的大床,都一一留戀著。
推開嬰兒房,當他看到那裏布置的嬰兒車,嬰兒床,小孩玩具時,心頭又像紮進了一根刺,疼得鮮血淋漓。
他默默的走進去,拿起枕邊的一個黃鴨毛絨玩具,緊緊攥在手裏,舉起來貼在臉頰上,萬分痛苦的神情下,是他無法掩飾的悔恨和悲傷。
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他自己!
“少爺——”曉藍站在門口,看到少爺傷心欲絕的樣子,也是難過不已。
如果明白真心的代價竟是這樣沉重,那她倒寧願少爺糊塗一點,她不想看到少爺如此沉重地生活下去。
顧峻清緩緩回過頭,將手裏的毛絨玩具放到懷裏。曉藍抹掉眼淚,說,“少爺,當初太太得知自己懷孕了,卻偷偷瞞下了所有的人,我也是在太太孕吐反應特別厲害的時候,才發現的,那時,太太懇求我不要告訴少爺,她擔心——少爺不喜歡這個孩子,她原想帶寶寶離開清城,去一個少爺找不到的地方,誰曾想——還是被少爺發現了,少爺要太太墮胎時,太太難過地哭了許多個晚上!”
曉藍想起什麽似的,忙走過去,像想起什麽似的,打開床頭櫃子,翻出一副手套,手工編織的,寶藍色,很大的一副手套,一看便是男人的手套,
“少爺這是你生日的時候,太太編織的,但是太太不敢送給你,怕你不喜歡,太太已經默默為少爺過了兩年的生日,她說自己是少爺最討厭的女人,不想掃少爺的興,太太她這兩年過的太——壓抑了!”
顧峻清接過手套,撫摸了又撫摸,端詳了又端詳,然後一點一點認認真真地戴在手上,寶藍色的漂亮反襯出他修長手指更加的動人,這一針一線飽含著她濃濃的情意,他都想象到她一點一滴凝聚的情,他責怪自己為什麽會那麽粗心,那麽傷她。
“穆白少爺為了方便照顧太太,西山別墅附近的一座房子買下來了,也多虧了穆白少爺給了太太無盡的溫暖和關心——”
曉藍說完,才覺失言,馬上禁了聲。穆白少爺對太太的心思,連她都看得明白,少爺又怎麽會沒有覺察呢?這個本來就是個禁忌,尤其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很容易生出是非的,對誰都不好,可她偏偏卻口無遮攔了,她有點想責打自己的一張嘴。
顧峻清抿緊薄唇,無力的靠在門口,沒有出聲。
他咬了咬牙,轉過身,凝望著那扇白色的衣櫃的門,打開來,果然看到那裏收拾得幹幹淨淨,她所有的物品都擺列的整整齊齊的,她喜歡幹淨,喜歡整齊,那些抽屜她都喜歡用收納整理的盒子收拾的利利索索,有條不紊的,
她連悔恨的機會都不給他,就這樣一走了之了,消失在他的視線裏了。
眯緊眼眸,此時此刻,顧峻清覺得自己的胸口脹得生疼,心底卻因為缺失而痛得沉重。
第一次體味真正失去的意義,居然比想象中還要來得深刻。
那個叫霍梔的女人、他一直都恨著的女人,他傷她入骨的女人,是要徹底從他的生活中消失嗎?!
不,不可以!
他還沒有來得及彌補,還沒來得及用餘生去贖罪,她怎能離開?
她甚至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不知道他的心,他的愛。
顧峻清,你知道你殘忍得自私嗎?她在時,他不知道珍惜,她離開了,他卻想要她回來,一切皆他起,他恨她,他愛她,他嫌棄她,此刻又渴望著她,他是否隻顧著自己的感受了?
可是,現在的他已經顧不得對自己的批判了,他隻知道,她走了,從此就要消失在他的生活裏,他再也看不到她溫暖恬靜的模樣,再也感受不到她小心翼翼的語氣,再也欣賞不到她工作時特有的自信。
一切一切,恰似水中月鏡中花,彈指間便已是殘影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