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抓緊的袖子不屬於他
晚餐吃的很壓抑,情緒一落千丈,偏偏對上爸爸關切的目光,霍梔不得不裝作高興,精神與肉體的割裂是她最不擅長的,卻不得不做。
“梔兒,有沒有考慮搬回來住?”爸爸慈祥的目光,讓她有一瞬間想要答應的衝動,可是下一秒,她便看到了媽媽的警告,妹妹的得意,心塞,嚴重的心塞胸悶。
“爸爸,西山別墅離我上班的淩石公司很近,我——”
“老公,孩子們都大了,不要再強求孩子啦,有孝心的話,她當然知道常回家看看的,要是沒有良心,留也留不住!”
莊勝藍不冷不熱地補充上一句,“生了兩個女兒,雙胞胎,性格卻迥異,老天爺真是很會捉弄人,整天跟個悶葫蘆一樣,不言不語地,卻時常有驚人之舉!”
“梔兒,最近你都瘦了一圈,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不如這樣,讓徐姨跟你一塊去別墅住吧,這樣我還能放心些!”爸爸停下筷子,想聽聽媽媽的想法。
“徐姨?不行,徐姨年齡大了,你這樣做,明理的人還好,那些不知情的還以為是我們家嫌棄徐姨呢?你說是吧,徐姨?”
莊勝藍巧妙地把球踢給徐姨。
“先生,太太,若是因為我讓霍市長名聲受損,我寧願呆在老宅!”徐姨鏗鏘有力,擲地有聲,有股壯士斷腕的絕決。
“爸爸,我一個人能照顧好自己,西山別墅裏也有好多傭人的,爸爸工作很忙,卻還為我操心,是女兒不孝!”霍梔的眼眶裏噙滿淚花,從小到大她最受不了的是爸爸溫柔的注視,那份父親的柔情足以融化心中所有的堅冰。
“來,快吃菜,這些菜都是媽媽吩咐廚房給你準備的,看是不是合胃口!爸爸這一輩子最幸福的事便是娶了你媽媽這個賢內助,全靠了媽媽,爸爸才有今天的生活,梔兒舉起杯中酒敬媽媽一杯!”
霍譽秀一臉萌寵地看著莊勝藍,眼睛裏有掩飾不住的濃情愛意。
當然,爸爸就是一個鄉下的窮小子,考試及第的大學生,用現在的話說叫做鳳凰男,而媽媽卻是出生名門,莊家在清城那是權重之家,媽媽卻不顧一切地愛上了爸爸,他們的愛情在清城傳為佳話。
爸爸能做到市長的位置全憑媽媽,用爸爸的話說那是恩重如山,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爸爸說他欠媽媽的太多了,他要用一生來回報。
爸爸對媽媽的寵愛,霍梔都看在眼裏,據說父母婚姻美滿,孩子的婚姻十之八九都說美滿的,可自己卻是那不幸的十之一二。
“老婆,嚐嚐大閘蟹,是王局長特意空運送過來的,嚐嚐味道是不是你喜歡的——老婆辛苦了——老婆——”
爸爸在自己和妹妹麵前從不掩飾對媽媽的愛,莊勝藍的臉上洋溢著少女般的甜蜜微笑,媽媽的幸福讓霍梔羨慕極了,那個男人有爸爸的一半該多好啊!心狠狠地鈍疼著,眼睛卻像吸鐵石一眨不眨地黏在爸爸媽媽的眉目傳情裏,沉醉迷離。
“好了,好了,爸爸媽媽,真是的,肉麻不肉麻,小心讓姐姐嫉妒!”霍清妍在爸爸麵前很會做人,她精明的很,有媽媽的庇護就夠了,幹嘛去招惹爸爸,何不做一個爸爸眼裏的乖女兒。
嗬嗬,嗬嗬,一陣柔和的笑聲傳來,晚餐的氣氛其樂融融。
日落西山時,霍梔要離開了,她舍不得爸爸,慈祥的爸爸,親人一般的徐姨,別墅的大門口安安靜靜地停放著霍梔的車子,做到駕駛座上係上安全帶,她特意拉下窗子,向爸爸和徐姨揮手告別。
“梔兒,一個人要學會照顧自己,這個你拿著!”說著爸爸遞過來一張卡,“密碼是你的生日加上HZ,你是爸爸的好女兒,媽媽脾氣暴躁,都是爸爸寵的,不要生媽媽的氣,媽媽是愛你的,隻是對你的要求嚴苛了一些,俗話說快馬加一鞭,媽媽渴望自己的女兒成為最優秀的人,隻是方法不當,爸爸工作太忙了,顧不上你,委屈你了梔兒。”
爸爸的溫熱的大手用力地握住霍梔纖細的手指,一瞬間她有想哭的衝動。
“爸爸,我——”哽咽的喉嚨再也發不出聲來。
“去吧,梔兒!路上小心些,夜裏開車要格外小心!”爸爸溫熱的大手驟然離開,霍梔的心一陣酸澀,強忍住淚水,對著爸爸揮揮手,發動馬力離開了。
後視鏡裏,爸爸和徐姨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變成兩道線,兩個圓點,再也看不到了,霍梔停下車子,趴在方向盤上哭了,從抽抽噎噎到放聲痛哭,再到抽抽噎噎,曲線式波浪線,單調地循環往複,直到身後的喇叭傳來,她才驚愕地發現自己已經阻遏了交通。
蝸牛般的速度,一路前行,直至西山別墅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視線裏。
“太太,你回來啦!”曉藍已經習慣了稱呼她為太太,她們的相識始於這段婚姻,雖然她已經不再是顧太太,曉藍卻改不了口,霍梔卻並不糾正,更不強求,也許潛意識裏,她希望自己仍然是顧峻清的太太。
“曉藍,桂花糕,給你的!”
“謝謝太太!”桂花糕是曉藍的最愛,太太卻記在了心上,作為一個下人,能被主人如此厚待,曉藍覺得自己真是交好運了。
“曉藍,我有些不舒服,想一個人靜一靜,不要打擾我!”
“是,太太!”
臥室裏。
霍梔躺在床上,手機叮叮咚咚一陣響,是微信,附帶圖片,短短的幾個字,卻深深地刺激著她的眼睛:圓圓是我殺死的,姐姐,我一刀一刀剖下它的眼睛,皮毛,開膛破肚,快意十足,這就是你搶走顧峻清的代價!
血糊糊的一幕在她腦中生了根一般,她彈起來,蹲在地上,雙手抱住頭用力壓,可是,無論她怎麽用力,也無法把這一幕擠出腦海。
她一躺下來,眼前浮現的就全是圓圓活蹦亂跳的影子,腦海裏每一處都是圓圓留下的痕跡。
圓圓是隻八哥寵物狗狗,她每天都為圓圓洗澡,梳理毛發,喂它狗糧,圓圓最喜歡趴著她那隻毛茸茸的大拖鞋,圓圓的眼睛注視著她,很調皮可愛;圓圓曾經爬上她的書桌打翻了她的顏料盒,宣紙立刻像吸足了水的海綿,圓圓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蔫了;晚上圓圓會竄到她床上來,和她搶枕頭,睡覺的時候還會把霍梔擠下床……
圓圓,圓圓……
手機裏的圖片嚴重刺激了她的雙眼,妹妹居然把圓圓殘忍地肢解到,隻剩一具血肉模糊的殘破……
一陣反胃,霍梔嘔吐了!來不及去廁所,一切都來不及!血腥的畫麵,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而這場血案的製造者卻是自己的親妹妹
她蹲著,開始嘔吐起來,晚上吃的東西全都嘔了出來,惡心的感覺仍然止不住,還在繼續嘔……
“太太,你怎麽啦?”曉藍剪了花房裏的鮮花,想悄悄放到太太的床頭,讓彌漫的花香洗去太太的疲憊和不適,卻不料撞見了太太的不舒服。
“曉藍,去給我倒杯水來,我好難受!”
偶吐不止的霍梔,嘴裏苦苦的,全身無力,臉色蒼白。
喝過水後,沒有一絲絲力氣了,霍梔的眼角濕濕的,心跟著一蹦一蹦的難受。
“太太,睡一覺百病消,過世的奶奶曾經這樣對我說的,很靈驗的!”曉藍竭盡所能地安慰著太太。
“嗯”霍梔身體如山倒般,沒有了一絲絲活力,然而這一覺睡的很是不安穩。
夢裏血腥而恐懼的一幕牢牢占據著她的腦海,閉著眼睛,渾身發抖,迷蒙中蜷縮成一團,條件反射地往身邊抓去,像溺水的人尋求救命的稻草,抓住一隻袖子後便緊捏住不鬆開,她害怕,眼睛也不敢睜,閉著眼嗚咽了一聲,“峻清,峻清,救我,別離開我……”
那隻袖子的主人頓了下,低聲道,“太太醒醒,太太做噩夢了。”
一句話,把她從迷蒙的狀態驚醒,睜開眼來,她抓住的那隻袖子不屬於顧峻清,是曉藍……
是啊,他怎麽會在自己身邊呢!哪怕是夢境裏都不會出現的!一陣酸澀後,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下來,打濕了夢,打醒了做夢的自己,都說白日夢是癡心妄想,分明是晚上,為何還會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