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琉璃珠玉灼灼光(2)
翌日清晨,煞是清爽舒服的日子。
流光好容易起了那麽早,她正執著筆在案幾上寫著什麽。
流光微抬鳳眸,拈起手中剛寫好的紙卷吹了吹,墨跡稍幹後放入一個小小的竹筒中,那隻小竹筒青翠欲滴,更是雕刻了隻栩栩如生的飛鳳。流光抬起手,含著手上的珊瑚珠子,輕吹氣,一道清越哨聲傳出。竟是隻哨子。
“撲嗒撲嗒”一陣拍打翅膀的聲音後,一隻渾身雪白的鳥兒飛了過來,是一隻有半條手臂長的幼年雪鷹。它飛了攏來,爪子抓在了窗柩上。它大大地睜著金色的眼睛定定的看著流光,輕輕用櫞碰了碰流光伸過來的手,模樣可愛,不似一般雪鷹凶猛。“蛋蛋,是你來啊?”流光開心的笑著,撓了撓那隻叫蛋蛋雪鷹,把手中的小竹筒綁在雪鷹一動不動地小爪子上。
“走吧,去找言餘。”流光語畢一拋蛋蛋,鳥兒便展翅飛去,消失在夜幕中。
“去吧。好戲就要開幕了呢。”流光手一撐,輕輕坐落在了窗柩上,一雙穿著絲履的纖足在裙下蕩著,她燦爛地笑著,仿佛一場好玩的遊戲正要開始。
三日後。
一隻微微黝黑修長的手打開了那隻小竹筒,他細細地看了一遍紙卷,紙卷上赫然寫著:殺死董立憲親信吳起,代替之,取信於董。紙卷下方正是晉侯熙流光的印信——-栩栩如生的九尾飛鳳。
然後他拈起紙卷湊近了燭火,紙卷燃燒間,他已經消失在了屋內。
西州十二洲洲府,西尋城。洲主府內。
西州十二洲府台大人—-——董立憲,正端坐涼玉墊子上,平凡五官中一雙虎目和藹帶笑,隻是嘴唇偏薄,唇角的刻薄譏誚,可以得知此人絕非善類。董立憲身著一身銀灰錦袍,隻是在袖口和衣擺的隱蔽處均用不可見的灰線繡有飛鳳。中等身材,略有些中年發福了,隻是卻腰板挺直,桌下左腳卻不自覺的上下抖著。(在西晉,現在的西涼,鳳都是隻有皇族能用,熙流光之前身份極其尊貴,且是皇族後裔,自是可以用的。)
他手持一本佛經,正匯精聚神看著。時不時持起桌上的狼毫筆在紙上寫些什麽。一旁的案上放著由信鴿傳來的晉侯密信。他停下筆,執起密信又看了一遍,眉頭微皺,似是在思索什麽。
不一會兒,有個穿著上等布料圓麵侍女急急通報門口的侍衛道,“老太君身子又不舒服了。”
待侍衛通傳後,董立憲馬上便拋下經書筆紙,一撩袍子便走,也不待侍女帶路,氣喘籲籲小跑著向董老太君的院邸跑去。一直帶著微笑的臉龐此時卻一臉焦急。
一群侍從們慌亂著跟隨的跟隨,去請大夫的請大夫。可見這老太君是董府的重心,出了點事情便雞飛狗跳的。
“想不到這一貫假仁假義心狠手辣的董立憲卻也是個孝子啊。”在眾人亂哄哄的走遠後,一道身影自屋簷上跳下,露出一張微微黝黑的少年臉龐,一雙黑幽幽的眼睛精靈亂轉,有些微圓的臉龐上有兩個小小的酒窩。
他貓著腰,輕巧的落地,沒有發出聲響。落地後更是以一種獸類爬行的姿勢向前迅速移動。這個少年,就像是一隻靈敏的黑貓。他悄悄的前行,一路上不時這邊嗅嗅那邊聞聞,像是在尋找些什麽。輕巧迅速地通過了長廊,繞過那些護衛,從侍女們的身後溜走是順便還伸出右爪抓了一條絲帕,終於在董府後院中一間屋子處停了下來。
“到了啊,就在裏麵了麽?”少年抬起鼻子嗅了嗅空氣中散發的氣息,終於肯定了他要找的人就在裏麵。他舔了舔粉紅粉嫩的嘴唇,露出一抹滿足的笑。
這間屋子裏麵居住的正是董立憲的親信,吳起。
說起這吳起,可算是個人才,他雖讀書不多,卻很有見識。看問題有其獨到之處,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的武功十分高強,在江湖上被稱為“吳十郎”,一手暗器是出神入化,最著名的便是那招“千樹萬樹梨花開”號稱絕無虛發。
而他本人更是忠心耿耿任勞任怨。因此董立憲十分看重與他,並把自家一個漂亮表親妹子下嫁與他,賜一座府邸之餘更在後院都安排他一間可供他公務繁忙時留宿處。
少年——言餘,他所要找的,正正是吳起。
隻見他雙足尖一點,踏在牆上,兩步便上了屋梁,蹲坐在哪裏像一隻小貓一般四下看了看,觀察了下地形。又一躍,輕巧落到了另一處靠窗的屋梁上。言餘側起耳朵聽著屋內的動靜,聽到裏麵人均勻的呼吸聲,確定裏麵的人已經沉沉的睡去了。
他便伸出一隻手把微開的窗葉打開一條足以通過的縫隙後腳下使了巧力,便從屋梁上落到了屋內地上。
房間中吳起正在榻上沉沉睡著,忽然感覺一股讓人為之一悚殺氣從榻邊傳來。
他猛然驚醒,丟開輕薄的被單從床上跳起。房間中還是原樣,並無異常。甚至連放在門口的鈴鐺都沒有響起過。他不由責怪自己太多疑了。正欲回身躺回榻上,轉身隻見一雙黝黑黝黑含著不明笑意的眼睛盯著他。
卻是一個一身黑衣的少年倒掛在屋梁上笑嘻嘻的盯著他看。
他迅速倒退數步,飛起身落在房間內的木桌後。剛著地,袖中藏有的銀針向著少年便發了過去,整個動作十分漂亮迅速。這手“飛燕回巢”他十分自信少年必是無處可躲,稍微沾到,銀針上粹的毒也足矣殺死這來路不明的少年了。
轉瞬間卻發現他的銀針均是虛發,因為少年已經詭異的如同幻影一般忽然消失不見了。他不敢輕舉妄動,睜大了雙目仔細的看著屋內的角落,生怕有一絲遺漏。他知道今日少年必是不好對付。
窗外的月色宜人,扯得窗柩斜影長傾,正是月郎風清之時。屋內的吳起卻已經滿頭大汗,他警惕地四周看著,身體擺成一幅戒備的模樣,手在袖中掐了一個發動“梨花開”的起勢。
忽然,耳後傳來一道帶有稚氣的少年嗓音:“不好玩啊,不玩了!”他還未來得及回頭,一股撕心裂肺的刺痛便從後頸傳來。
“啊————”一聲痛喊,吵擾了眾人。巡查的兵衛們急急趕到吳起的寢房前,卻因他為人一向陰沉粗暴而躊躇著不敢上前,眾人隻推出了個較憨厚老實的老兵上前敲門詢問。
“吳,吳先生,您,您沒什麽大礙吧!?”
過了一會兒,屋內才傳來吳起的嗓音:“沒事,隻是做了個噩夢罷了。你們先回去吧。”嗓音略略沙啞,似是帶了些初睡醒的疲憊,眾人一聽這才放下心來,一一散了開來。
而黑暗屋內,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吳起的屍體已經倒在地上,雙眼暴睜,像是看到什麽鬼魅一般。他的脖子上赫然是兩個小小的血孔,全身卻是血已經幹涸一般渾身發白,皮膚幹皺。
一旁的梨木雕福祿壽的大床上,正紮著數百枚銀針,三百八十八支,一支不少。正是吳十郎當年名動江湖的“千樹萬樹梨花開”。
少年蹲在死去的吳起旁邊,舔了舔血色染紅的嘴唇,似是魘足了一般笑嘻嘻的伸手戳了下地上的吳起,眼珠子轉了轉又伸出粉紅的舌頭舔了舔唇。
“君侯,這個人不好玩啊。”少年不滿的埋怨主子給他這樣簡單的任務,可從他嘴裏吐出的話語卻是吳起的嗓音。在這深夜中,吳起沉穩的嗓音一次次不停的響起,卻是如撒嬌一般的說著:“君侯,這個人不好玩兒…”
詭異之極。
而在此時晉侯府中,青練正垂首站在流光身後,細細匯報董立憲以及袁家的動態。流光手托著腮,身上隻著了件淡青色單衣,正坐在檀木八角桌旁,望著桌上躍動的燭火,不知在思索什麽。
人在燭火下卻是明豔更添神秘魅惑。
“青練,你知道我叫的誰去找董立憲麽?”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值得開心的事情,微微眯著眼睛,甜笑著。
“不知”,青練一貫老實幹脆的回答。
“是言餘啊。嗬!”她話剛落音,青練的臉色便一白。
流光繼續說道:“言餘嗜血,他最愛的便是模仿他吸食過鮮血的人了。即使那個吳十郎有多麽厲害,他那招“千樹萬樹梨花開”有多麽威名遠播,卻也未必能傷到言餘一分半毫!所以…”
流光轉過頭來看著青練,莞爾一笑,“董立憲那邊你自是不必再擔心,交給言餘就可以了。現在你們主要是要思索如何能拿下袁家,而獲得最大的利益!”
“是!”
“青練,這次去西尋城,帶上藍河以及赤嘯祁宏三人。”流光摸了摸自己右手的小尾指,嗯,有些刮壞了,要叫春桃修一下了。
“君侯,祁宏藍河行事較穩,隻是赤嘯一向負責信息收集,此次任務緣何有他?”
“祁宏是貌似穩重,實則行事有時過於陰狠,隻怕為達目的會不擇手段。藍河一向寡言,隻是過於忠心有時不免方寸大亂,隻是這赤嘯.……”流光輕輕笑了,“他看似對事對人不掛記在心,實則他心思之細,在我之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