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周家往事
青禾堂。
“許~哥~兒~”
一如許新正激動地撲向嫂嫂那樣,周小妹看見許新正出現在門口,立馬撒開小短腿跑了上去,開心地抱住他的大腿,仰起腦瓜子看著他:
“許哥兒,我這幾天快擔心死你了,聽爺爺說你進宮去了,你是丟了鳥兒去當公公嗎?”
許新正笑容頓時僵住,直接賞她一記爆栗,內心再度懷疑這周大夫平時怎麽教育孫女的。
“小妹!胡說什麽呢!”站在後麵的周姐兒教訓一句,抬頭看到許新正,又紅著眼眶低下頭:“許大哥你回來了?聽說最近西北邊軍逼宮與鎮魂司禦林軍打起來,死了好多人,我……我們都很擔心你。”
“哈哈哈,我沒事兒,宮裏也沒多大事情,你莫聽人胡說。”許新正笑著安慰一句,將手裏的一包炒板栗遞給周小妹,一邊問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小妹可有好好讀書?”
“嗯,我每日都盯著她呢,她已經會默寫了。”周姐兒點頭道。
周小妹抱著炒板栗去一旁的桌子上吃,鼓著嘴道:“姐姐明明是自己要偷學,還好意思說我……”
周姐兒惱羞地瞪她一眼。
許新正笑道:“周姐兒也想跟我讀書嗎?”
“我……”周姐兒緊張地攥著小手,總是不敢與他說話。
“咳咳。”周大夫輕咳兩聲,從後院出來了。
周姐兒連忙跑回櫃台後麵假裝整理藥方子。
“周大夫。”許新正笑著與他打招呼。
周大夫微笑道:“許哥兒平安歸來了?”
“嗯,讓你們擔心了。”
“我聽說新皇已經登基,此事算是塵埃落定了嗎?不打仗了吧?”周大夫與他打聽道。
許新正倒也不瞞他,頷首道:“嗯,暫時不打仗了。”
“哎呀不打仗就好,不打仗就好。自打那西北邊軍殺進城來,老頭子我這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就怕這幫殺胚哪天上門來,這幾日都不敢讓她姐兒到前堂幫忙。”周大夫鬆了口氣笑道。
“那西北邊軍有在城裏打砸搶燒嗎?”許新正好奇地追問道。
“這倒沒聽說過,但這些人到底是客軍,還是得防著點!人家手裏有刀,萬一真遇上了我一個老頭子也沒辦法呀。”周大夫說著,一邊招呼他到旁邊坐。
周姐兒十分乖巧地過來幫他們斟茶。
許新正聽著周大夫的話,心頭微酸。
周大夫因為擔心西北邊軍強搶民女,所以不敢讓周姐兒到前堂幫忙抓藥,可按照嫂嫂的說法,這段時間周姐兒可是跑去他家好幾次詢問他是否平安回來。可見這小丫頭有多擔心他,兵荒馬亂的也要跑出去找他。
許新正的心到底也不是石頭做的,豈能不感動?可這周姐兒的年紀,放到他那個時代就是個初中生而已,當妹妹來看還可以,但是要當對象……有點太畜生了。
何況,還有個身份可疑的周大夫。
想到這兒,他將思緒收了回來,猶豫片刻後,繼續與周大夫聊道:“這西北鐵騎的軍紀還是可以的,畢竟是永寧公主的親軍,有人管束的。相比較這西北鐵騎,忘憂草反而才是一大隱患。”
周大夫聽他突然又聊起了忘憂草,默默喝茶不接話。
許新正笑道:“周大夫應該有私藏忘憂草吧?還記得七月中旬時我曾與周大夫打聽過,周大夫對忘憂草的了解竟然比我一個鎮魂司執事還多。”
“有嗎?哎呀,都是聽你們鎮魂司的人來看病時說的……”
“此事當時還是絕密,鎮魂司不會在外麵胡亂聊起的。”許新正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解釋。
周大夫戰術喝茶,心慌慌。
旁邊倆孫女也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許新正,不懂他為何突然刁難爺爺。
許新正接著詐道:“周大夫既然經常做鎮魂司的生意,應該聽說過鎮魂司的手段。那日聽周大夫說漏嘴提及忘憂草之後我便私下追查過,周大夫去過鬼市吧?”
周大夫瞳孔一顫,顯然是被許新正說中了。
這忘憂草乃是朝廷管禁藥材,市麵上根本買不到,如果周大夫真的有私藏忘憂草,也隻能走鬼市了。
“爺爺,什麽是鬼市呀?”周小妹吃著炒板栗,好奇地問道。
“小孩子問這麽多做什麽?”周大夫沒好氣地訓斥一聲,起身道:“許哥兒,我們去後院說話?”
許新正微笑點頭,起身跟上他。
周姐兒擔憂地看他們一眼,也快步追上去。
“她姐兒你過來做什麽?去看著小妹!”周大夫嗬斥道。
她這才不甘不願地將簾子放下,退回前堂。
周大夫帶著許新正去了後院,又帶他進了裏屋,從床板底下翻出一個木盒子遞給他。
許新正接過盒子,遲疑片刻,終於還是小心翼翼地將它打開,隻見裏麵躺著一株已經晾幹的草藥,葉子細長形似花瓣,絳紫色。
這就是忘憂草?
許新正沒有直接問這個問題以免露陷,轉而問道:“周大夫私藏忘憂草作甚?”
周大夫見事跡敗露,隻能坦誠交代道:“這兩個月相處下來,我知道許哥兒人好。既然許哥兒已經查到這兒了,我這老頭子也沒什麽好隱瞞的,這東西是犬子當年遺留下來的……”
“周姐兒她爹?”
“嗯,犬子當年曾是宮中禦醫,五年前夫婦二人忽然暴斃房中,順天府衙門說是坐月子的雞湯抓錯了補藥中毒而亡。但犬子乃是禦醫,怎麽可能抓錯藥?此事怎麽想怎麽蹊蹺,於是我便來到京城,一邊照料兩個孫女,一邊調查此事。幾經查訪後隻找到犬子藏下的這個木盒子,我一眼便認出這裏麵裝的是忘憂草,想來犬子的死因定與這忘憂草有關!”
許新正恍然,難怪從未見過周姐兒與周小妹的父母。
“所以周大夫私藏忘憂草,是為了調查兒子與兒媳的死因?”許新正又問道。
周大夫卻搖頭:“死因,在看到這株忘憂草的時候,我大致就已經猜到了。想來是宮裏哪位貴人在服用忘憂草,結果被我那傻兒子撞見了。他從小性子就耿直,不懂得變通,知道此藥有毒,肯定會直說有毒。唉……”
說到這兒,許新正就大抵猜到周大夫的兒子遇見的那位服用忘憂草的貴人是誰了。
從時間上推斷,當時惠豐皇帝應該還沒屍變,還在服用忘憂草。結果沒想到意外碰上了個耿直的禦醫,直說忘憂草有毒,最終給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不過既然你已經大抵知道真相了,為何還要繼續私藏這株忘憂草呢?隻是為了留個念想?此物危險得很呐!”許新正提醒道。
“也算是吧。我兒子的性子我了解,耿直,但心眼好。他私藏這株忘憂草定是想找到解毒之法好給宮裏的貴人治病,可是誰曾想自己先丟了性命。唉~我後來也釋然了,既然是他未做完的事情,那我這當爹的就替他做完吧。反正一把老骨頭了,有生之年若是能解開這忘憂草的毒,幫那宮裏貴人把病治好,也算是了卻了兒子的一樁心事,他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
周大夫一邊解釋,一邊又找出幾株忘憂草上交給許新正:“我家在前朝時就曾在京城行醫,知曉外城地下有座鬼市,這些便是我自己從鬼市裏買回來研究解藥的。”
許新正愣住了,一時間有些跟不上他們父子的腦回路。
既然都猜到是宮裏那位殺了他兒子,他還想著找出解藥去幫宮裏那位解毒?
醫者仁心也不必如此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