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女主B角色之爭
不久之後,我迎來了進歌舞團的第一次演出。
雖然隻是一個站在民國時代的街頭的賣花女角色,但總算是有了在舞台上獨舞亮相的機會。
短短幾分鍾很快過去,我聽到舞台下掌聲雷動,恍然以為那掌聲是給自己。其實不過是賣花女手上的花化作了漫天飛花的舞台特效,劇中女主——歌舞團的頂梁柱,國家一級舞蹈演員鹿靈老師從漫天飛花中走出來了。
她的每一步都是那樣飄逸優美,好似迷霧中飄然而出的一隻仙,與她擦肩而過的瞬間我心中陡然起了一個念頭,什麽時候我能做一部歌舞劇的女主,像她這樣成為整個舞台的中心?
讓我意外的是,雖然隻是一個群演,我竟然也收到了花。
那束花靜靜放在觀眾獻給鹿靈老師的一大堆鮮花當中,是一束白色的薔薇。
薔薇花上嵌著送我的卡片,卡片上寫著我的名字。
陶湘湘一眼就看到了這一束薔薇,它在一堆絢爛的開得轟轟烈烈的玫瑰芍藥中間實在太素淨太惹眼了。
“咦?這是送給笨小鴨的?”她的播音體質立馬驚動了化妝間裏忙著卸妝的女神們。
“笨小鴨,你第一次上台就俘獲了愛慕者啦?”
“誰送的?”
“哪個暗戀者?”
眾人對鹿靈老師的那些花兒視而不見,注意力反而都放在了我身上。
我無力的歎氣,腦海中還縈繞著鹿靈在台上傾倒四方的那些時刻,鏡中的自己太稚嫩,與她幽然超脫的台風相去甚遠。
“卡片上沒有留名字,好神秘啊。笨小鴨你老實交代,什麽時候多了一位護花使者?”
“我怎麽知道?一束花而已,有什麽大驚小怪?好像你們沒有收過一樣。”我輕聲嘟囔著,手機卻突然響起。
那邊傳來一個好像很耳熟卻一時無法想起的聲音,“仙女兒,好久不見。”
我在椅子上呆了足足兩分鍾,大腦一片空白,“你是?”
“才兩年不見就把我給忘到爪哇國了?”
“不說我掛了。”我好像變得越來越冷血了,對異性的耐性越來越少。
“別,別,我是黨羽啊。”電話那頭的那貨終於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原來是這個瘟神.……他竟然還記著我,“怎麽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是夠驚喜夠意外的,我無奈的看了一眼那束白薔薇,瞬間覺得那花兒在光下很是慘淡刺眼。
“你怎麽知道我電話?”
“秘密,暫時不能告訴你。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也來省城工作了,希望以後我們能常見麵。”
黨羽在電話中興致盎然,但我一想到他穿街越市給我送一幅肖像就感到毛骨悚然。這家夥要是來歌舞團,不知道能做出什麽讓人大跌眼鏡的事情。
“嗯,希望我們能常見。”我苦笑。
當陶湘湘知道送那束白薔薇的神秘人很有可能是黨羽時,笑得在床上打滾,上氣不接下氣。
“我就說嘛,哪個活神經送這麽慘戚戚的花兒,簡直有毒。”
“白薔薇挺好看的,我一直喜歡,哪裏慘了?”我愛花,雖然送花的主人經常讓我受驚嚇。
但是那卡片落款的字跡,我總覺得似曾相識,我腦海中浮現出往日的夏夜,那個少年執筆教我答題的認真模樣。
他的手,他的氣息,永遠印在我的腦海裏,永恒不變。
我討厭自己淪陷在過去,像是淪陷在走不出來的夢境。下一秒,隻要我認真回憶一下黨羽那滿臉絡腮胡子,所有的一切就都打破了。
回歸現實。
陶湘湘又坐在電腦前開啟了熬夜苦戰的模式,因為明天休息。
她一邊劈裏啪啦打著鍵盤,一邊碎碎念,“笨小鴨你必須馬上把你的電腦抱回來,我已經快要吃不消了,天天被敵對欺負。”
我心頭一驚,“你這家夥鼓動我買電腦是為了幫你上遊戲打敵對?”
陶湘湘歎氣,“我倒是想,可你那笨如鴨的電腦操作水準我可不敢奢望。”
搬入歌舞團宿舍之後的一個星期,紅磚樓下的臘梅突然怒放,成為白雪之中的一片鵝黃幽香。
經過編導老師的排料調教,我愈發覺得《桐花》不是當初預想的浪漫的故事,桐花鳳聽上去是祥瑞喜慶的,可是編舞老師卻把它變成了一曲兩情相悅不能相守的絕唱。
桐花是春末花逝去的夢,永遠無法圓上的夢。
安得萬裏風,飄颻吹我裳?萬千愁緒都在這舞《桐花》裏。
到了選拔女主的最終階段,畫子韻先上場。她一個亮相,我便知道她錯了。她跳得灑脫俊逸,熱情奔放。
悟性這東西誰都有,但是心中的靈犀不是誰都有。
等輪到我上場,舞跳完許久,室內早已沒有了腳尖撞擊地板的聲音,安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清晰入耳。
老師們看著我和江南沉思良久,最終各抒己見,進入評審階段。
導演說,“舞蹈中的哀愁正符合小婭身上的氣味。小婭舞技或許不如子韻,但聲韻有如活水,情感表達更勝一籌,細膩熨帖。”
我聽得心怦怦直跳。我一個和顧晶晶她們幾乎平分秋色的新人難道有希望能贏過畫子韻這個實力強勁的空降軍?
因為我聽說讓畫子韻做女主的A角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這次評估比賽不過是走個過場。張總監借調畫子韻當初的承諾就是讓人家做不折不扣的女主角。
歌舞團老師們在我和畫子韻兩個人的身上躊躇猶豫,為了到底把我們倆誰定做A,誰定做B意見不一。
張總監凝望著我若有所思,“我在小婭身上好像看到了我當年的那位拍檔。”
後麵她就不說話了,也不肯說到底誰好。
許久之後她才告訴我,那時候在我的低眉婉轉間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舞伴。她鼻子一酸,差點落淚。
當年的舞台上,她們雙雙對對演繹無數回才子佳人、鴛鴦蝴蝶的美妙故事。張總監眉目有英氣,身姿挺拔,舞姿勃發,自然是舞蹈中的翩翩公子;舞伴嬌小玲瓏,便是她身畔傾心流連的小姐佳人。
回首這半生,蒼茫年華不複。美好愛情沒有遇到幾回,最美的記憶竟然都是和舞伴共舞的那些歡樂時光。她看著我表麵不動聲色,心底卻是暗潮狂湧,百感交集。
“同樣都是優秀的舞蹈胚子,比起畫子韻,李小婭的腰身和後胯更軟,動作的性格化、氣質上的感染力更柔美淡雅。”
副團長幾乎是一錘定音。
“她與江南配合得相當好,同呼同吸,動作連接行雲流水,既表達出女人對愛的渴求,又表達出女人愛的細膩溫柔,看上去更完美深沉。二人的舞蹈幾乎達到了動作與心境合一的境界。”
我屏住呼吸,心頭跳得像隻小鹿,焦灼又忐忑,等待老團長的評判。
“不錯,我很滿意。”王團冷靜的表態。他一改平日溫和,顯得格外嚴厲,眼眉間掛著讓人心驚膽戰的嚴肅,“我對江南很滿意。隻是李小婭,你腳背上的傷太惹眼了,是想拿它給老師們看打同情分嗎?你有沒有想過觀眾在聚光燈下看到你那雙腳那些傷口的時候會不會出戲,會不會從你營造的夢境中跌落出來?衝著這一點,我要扣你十分。”
十分?十分之差,不要說A角,B角我都無緣。
我當場呆住。
“觀眾要看的是舞蹈,你們要對得起他們掏錢買的票。誰願意去看你們在舞蹈背後付出了什麽?那些汗水和傷口,你們留著自己看就足夠了。”
老團長的一番話擲地有聲,我卻聽得兩腿發軟。
我心思全在舞蹈上,我以為我已經全身心投入了,根本沒有在意腳背上那些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