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你那鐵瓷也不夠瓷實
“人呢！”聞聲衝過來的人正是沈雲霄。
我緊張得說不出話，抬手指了指湖麵。
沈雲霄沒有多問，將車子扔在了一邊兒，迅速衝過去一頭躍入了湖中。
這時，兩個高中部男生也跟了過來。
其中一個喊著，“注意，別正麵過去。”
我不明白對方為什麽這麽喊，看向湖麵才發現已經沒有了雲朵朵的蹤影，在我呼救的短短一分鍾她已經沉了下去。
“朵朵——雲朵朵！”沈雲霄在水麵上焦灼的大喊著她的名字。
這時，湖麵上突然出現一隻手，雲朵朵的一縷頭發也在水麵漾起。
沈雲霄沉到水下，終於把雲朵朵撈了起來。
可是雲朵朵看到沈雲霄突然出現，把她當做了救命稻草，她在水中胡亂掙紮著，甚至用雙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脖頸，於是兩個人又一起向水下沉去。
岸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幾個大人喊著，“別讓她卡你脖子，小心她把你給拽下去。把她翻過去背對你！”
沈雲霄在水中努力了足有七八分鍾才把雲朵朵卡著自己脖子的手給掰開。他將她的身體從側麵托了起來，努力往回遊。
眼看就有十幾米的距離，他卻好像力不從心了，因為雲朵朵在水裏根本無法放鬆。
一個高中部男生罵起來：“她是怎麽回事？不想活了嗎？拉人跟她一起死呢！”
這時，幾個大人衝到了湖邊，遠遠的伸出一根七米左右的釣魚竿，沈雲霄終於把住了魚竿，這才把雲朵朵拖了上來。
沈雲霄幾乎是跪著爬上來的。
當眾人七手八腳把他身後的雲朵朵給拽上來之後，他徹底沒了力氣，癱軟得跪在那兒，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雲朵朵則是麵色慘白，奄奄一息。
一個有經驗的大人做著熟練的心肺複蘇救治動作。
終於，她“哇”的吐了出來，接著開始抽泣。
我拚盡吃奶的力氣扶起沈雲霄，果然……他的脖頸上、手腕上都是她的爪子印兒。
旁邊一個大人的話差點讓我鼻子酸掉，他說，“總算是上來了。我還擔心呢，這孩子救人還是沒經驗。”
我忍不住恨恨看向地上那個癱軟成一團的影子，“雲朵朵，現在你滿意了吧！你看你鐵瓷呢！？你那鐵瓷也不夠瓷實啊！”
雲朵朵沒有說話，她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古怪的笑意看著我，我的心瞬間冷到腳底。
直到這種時候，她沒有關切的詢問沈雲霄一聲，我感覺沈雲霄更像是從湖裏撈出了一隻無情的冰冷的魅。
沈雲霄並沒有受什麽傷，隻是虎口和手背上有兩道血淋淋的口子。
他跟我說水下有破碎的舊漁網。
“朵朵也是被舊漁網給纏住了，她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們又一起去診所報到。
診所的大夫一邊給沈雲霄手上的傷消毒一邊笑著打趣，“你也算是常客了。這次又去哪兒除暴安良了？”
沈雲霄並沒多說什麽，隻是說上次他們暴揍的那個黃毛兒被拘了。旅行區好幾個店鋪和旅館商家投訴他，說他和幾個小流氓經常強拿硬要、任意打砸店鋪裏的東西，還經常向幾個老板勒索錢財，加上聚眾鬥毆攔截敲詐過路客，情節嚴重，要判三年。
他將消過毒的泛著紅的傷口給我看，笑著問，“像不像一條小金魚？”
我翻了個白眼，覺得這玩笑又尬又冷不好玩。
我以為沈雲霄這一次救人算是有驚無險。
但他到了晚上卻發起了高燒。
更奇怪的是常秘書半夜打來電話，她在電話中很詫異的問我，“小婭，你們今天去遊泳了嗎？為什麽雲霄和朵朵兩個人濕淋淋的回來了？”
遊泳？.……我無語，馬上意識到雲朵朵可能撒了謊，而沈雲霄也沒有說出真相。
他在包庇她？
我非常鬱悶，低低的說不知道，掛斷了電話。
晚上我洗了個澡，回憶著白天發生的一切，感覺徹骨的寒冷。倘若落水的那個人是我，倘若沈雲霄沒有那個時候放學恰好經過，真不知道會是多麽恐怖的結局……
胡思亂想到十二點，我盤腿坐在床上，借著昏黃的燈光翻著漫畫平複內心的慌亂。
那是一本不知名的外國漫畫，漫畫裏麵樹徑森幽的古怪城堡裏麵藏著一位壞公主，她美麗出眾又善於調製毒藥，迷倒了過路的一位王子，隻為了把他製作成可以任由自己玩耍支配的玩偶……
我越看越害怕，那個美麗公主調製毒藥時的鬼魅一般冷酷的微笑讓我有了噩夢般的恍惚，當我看到王子淪為公主玩偶的最後一幕心都要顫抖了，畫家筆下他那蒼白瘦削的指節讓我有了不好的聯想.……我躡手躡腳到客廳，撥通了沈家的電話。
好在電話是沈雲霄接的，他就坐在客廳。
他在電話那頭低低“喂”了一聲，有氣無力，看來還沒恢複元氣。
我小心翼翼的問，“你現在好嗎？有沒有不舒服？”
“沒事。”
“怎麽還不睡？”
“看書。”
“別看了。你今天應該很累了。”我盡量像一個大人一樣指揮他。
“明天要高考。”他的聲音裏麵不帶一絲情緒。
高考？！我忽然想起來前幾天隔壁班同學在討論他們班的教室被征作高考考場的事情，而我把他們的話都當作了耳旁風，完全沒有意識到即將麵臨高考的會有沈雲霄.……
頓時，心裏像有一萬頭豬在蠢蠢欲動。
李小婭啊李小婭，你真是被烤糊了的一隻鴨子，天天渾渾噩噩不知道在想什麽！
“那你.……加油。”
“加油？怎麽加？給我唱首歌。”他馬上來了精神似的發號施令。
“好吧，你想聽什麽？”
“就唱三隻小豬吧。”
我.……我已經不是三歲了好嗎，在客廳唱這麽幼稚的歌？
但我還是唱了，唱得很難聽，因為我五音不是很全。加上在客廳，我好怕媽媽披頭散發衝出來吼我，三更半夜不睡覺鬼嚎什麽，我的聲音不由得還有些壓抑的顫抖.……
我聽到他在電話那頭笑出了聲，笑到咳個不停。
“停停停，別唱了。聽你的歌，我會呼吸困難。”
高考持續三天，沈雲霄的呼吸困難症持續了三天。
第二天，我特意早早趕到學校附近的商店，掃購了所有我能想到的東西，什麽巧克力啊，備考用具啊，還有紅糖。
他看到紅糖神色有些奇怪，說話更奇怪，“我不喝太甜的。給我紅糖做什麽，我又不生孩子。”
這剛硬的直男風瞬間把我擊倒。
“你是豬啊，你昨天耗盡了力氣，喝糖水快點恢複元氣啊。”
“別說水了，我現在對水都有心理陰影了。”他又有了呼吸窒息的表情。
後來他告訴我，被雲朵朵拖在水裏那短短幾分鍾成了他一生的噩夢，他一度以為會陪她在水中雙雙殞命，好在他及時發現了纏在她腿上的那道破漁網.……那幾分鍾的惶惑、焦灼和恐懼足以擊垮一個人，偏偏那時候年少氣盛，他硬是不肯說出內心的恐懼，裝得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