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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小別離

  原來,沈雲霄的爺爺自從上次病危出院之後就起了嚴重的思鄉病,非要回老家看看。沈雲霄的爸爸沈重是堅決反對他回鄉下,一是擔心他年歲頗高,經不起來回路上奔波;二是鄉下的居住和醫療條件肯定無法和城內比。


  但是他工作繁忙,常秘書也是力不從心,於是某一天,老人家被鄉下的大兒子主動接了回去。


  沈雲霄在鄉下還有兩個伯伯一個叔叔,沈重排行老三,算是老爺子四個孩子裏麵最出息的一個。


  本來鄉下三個兒子主動接老人回去也算是很有孝心,但實際上他們三個心中都生了罅隙,齟齬已久。沈家大伯主動接老爺子回去是盤算著將來兒子可以進城工作,少不了要讓沈重出麵走走關係。


  沈家二伯則不然,他們認為沈重能有今天的發達都是因為老爺子偏心。雖然他和老大沒有機會好好學習是因為趕上了動蕩的年代,但他始終認為那不是年代的錯,是老爺子的錯。


  沈家老四則天生憨厚拙笨,隻是務農的一把好手,缺點是善良木訥,膽小怕事。


  三個兒子說好了輪流侍奉老人,一家三天。因為在一個村裏,彼此住得也很近,來回接送老人也方便。


  前幾天,輪到了老大接老人回家的日子,沈二伯送老人去村頭老大家。偏偏那天雨後路滑,老人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在二兒子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到了老大家。


  兩個人到了老大家時,天色已黑,老大家的院子裏還沒有亮燈。


  沈二伯誤以為老大在山間務農還沒有回家,便讓老頭子在門外坐等,自己就粗心大意的先回去了。


  但讓人萬萬沒想到的是沈家大伯因為年事已高,也是五十多歲的人了,白天務農過於勞累,加上自己二弟遲遲沒有把老人送過去,就想著老爺子可能今天不過去了,便早早就睡下了。


  於是老頭兒在門外等到半夜等得心慌。夜裏寒涼,他開始拍門喊大兒子的名字,可惜院子裏那對兒子兒媳都是睡得昏昏沉沉根本沒聽見。


  更可惜的是,老大家算是獨居村頭,最近的鄰居也隔著五十米開外,根本沒有人注意到老人在夜裏呼救。


  於是,到了第二天一早,過路的鄰居發現了老爺子已經僵斃在老大家門前。


  老大徹底慌了,趕緊給沈重打電話。


  沈重急匆匆回到鄉下之後,從兄弟之間的爭吵中知道了父親走得可憐,悔得腸子都青了。他認為這是一樁醜聞,選擇了隱忍不發。


  但沈雲霄也緊隨其後趕到了鄉下,想著看爺爺最後一麵。第一天他並不知情,隻是難過自己病得不是時候,第二天從鄰居的閑言碎語和異樣的目光中感覺到了什麽,再用心一打聽,得知真相的他簡直是五雷轟頂,當場就在爺爺的棺木前暈了過去。


  老大都覺得沒有做錯更沒有犯法,以至於被追查的時候還大聲喊委屈,互相指責。


  沈雲霄的爺爺當年是七裏八鄉有名的教書先生,才學和人品在當地也算小有名聲,四個孩子中沈重出人頭地讓人羨慕,結果卻出了這樣的事。


  這件事很快傳遍遠近鄉鄰,風一樣傳進城裏。


  沈重覺得相當難堪,對這件事緘口不言。可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風聲很快就傳到了爸爸這邊。


  媽媽聽爸爸說完整件事情,驚得合不攏嘴。我更是感到了深深的恐懼,人生最大的恐懼,很難想象沈雲霄的爺爺那時候是多麽絕望多麽無助……還有沈雲霄,他該多難過啊,一定難過到心碎才會那麽崩潰。


  又一個周末悄悄過去。


  我在忐忑不安中迎來了周一。


  早上例行的集會上沒看到他,倒是看見了薑晚漁。


  薑晚漁遠遠地衝向我擺了擺手,但我們相隔那麽遠,我根本聽不到她說什麽。


  快要散場的時候,我總算是從身後的同學那裏得到了她的傳話。


  學校舉辦的中英雙語演講比賽到了總決賽階段,下午三點,她在禮堂等我。


  然而英語比賽之類的活動,對於我們這些學習泛泛之輩來說,並不是必須要觀摩的內容。


  眼看到了三點,還沒等我離開教室,數學老師抱著一大摞試卷,一個跨步衝了進來。


  我還沒有來得及伸個懶腰,就被新一輪考試給淹沒了。


  數學老師帶著試卷,留下一大堆批評和學習任務撤出戰場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四點。我疲憊至極,簡直是欲哭無淚。


  從教室到禮堂大概要走五六分鍾的路程,我卻走得心累。我很想看到他,卻又怕看到他。


  到了禮堂,還沒有進大門,我就在走廊上聽到一個清朗幹淨的聲音徐徐傳來。那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聲線,清冷如冰,正是沈雲霄。


  他的英文發音醇正悅耳,尾音都帶著恰到好處的時高時低的弧度,透著一股致命的磁性。


  我永遠不可能把英文說的這麽好,瞬間會有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的恍惚。


  我走進禮堂的時候,沈雲霄正站在主講台上做結尾致辭。他的結尾是一大段讓我從未聽過的古訓。


  “就喜歡掉書袋。”我嘀咕著找了一個空位坐下。其實我不是不喜歡他掉書袋,恰恰相反,沈雲宵精通古文是所有人都讚賞的。他出口成章的時候,讓我莫名的歡喜和傾慕。但傾慕之餘,我就會感到莫名的不安,為自己的渺小和笨拙而不安。


  當他走下台的時候,禮堂內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掌聲。


  日暮的光色明亮純淨,透過十多米高的玻璃彩窗照進來,在他身後構成一道道色彩斑斕的光柱,那一道道透著橘紅和向日葵色的溫暖的光芒,卻驅不散他臉上的蒼白和陰冷。


  他走下台時很平靜,沒有任何誌滿躊躇的神色。相反,他身後的高中部老師們滿臉掬笑,大有“千裏駒在手,天下我有”的竊喜和得意。


  他徑自向我走來,卻沒有看我,而是直接對我說,“不好意思,請讓一讓。”


  我怔然,和身邊坐著的同學都紛紛站起來給他讓路。


  他進了長排座,隔著我三個座位的位置落座。


  我這才注意到那兒趴著一個人,因為禮堂內光線昏沉,我竟然沒注意,正是喊我來看比賽的薑晚漁。


  她正趴在那裏抽泣著,周圍的同學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她。


  隻聽沈雲霄用很低沉的聲音勸她,“別哭了,不就是一場比賽嗎?”


  “可我準備了好久,好不容易衝到決賽,我還喊了好多朋友來看我的比賽……她們都看到我出醜了。”薑晚漁哭得抽抽搭搭,說得上氣不接下氣。


  “別難過了,晚上我請你吃魚卷怎麽樣?”


  薑晚漁果然是個吃貨,一聽沈雲霄這麽勸她馬上就不哭了。


  我第一次發現,原來沈雲霄哄人也是很有耐心的。隻是有一點我不明白,為什麽他跟我說話都是威逼利誘逼我就範,對薑晚漁竟然是這麽溫柔的?

  我後來很認真的問過他這個問題,他一本正經的說,薑晚漁是我遇到的世界上最溫柔的女孩子,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跟她相比.……包括我。我瞬間無語,我是該說他有良心還是沒良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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