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混亂開端（上）
夜沉沉，庭院深深，寂靜中有暗流湧動。
對於兩人未來的“戀情發展”，吉川有著明確的計劃，涵蓋了“在意”、“暗戀”等各個階段；又說宗穀現在知道了真相，可以更好地配合她。
總而言之，她絕對不會讓事情變得麻煩。
隻是她說得再動聽，宗穀也無法完全認同。
“現在這個時間，我和吉川會站在京都的旅館庭院裏，就是因為這件事。”
“但宗穀今天不是玩得很開心嗎？”
吉川捏著買給桐野茜的果汁，不知不覺間手心已被汗水浸潤，“晚上還吃了一頓免費的大餐。”
“今天過後呢。”宗穀看著她，“我也不是一直都有時間和精力來配合吉川。”
“這好辦。”吉川並不認為這是問題，“以後有什麽事情，我都會提前跟宗穀商量的。”
宗穀輕聲歎息，“這不就讓事情變得更複雜了嗎。”
“怎麽？”
她瞪了過來，“宗穀不願意和我商量嗎？”
“不。”
他隻是覺得，即便有事前的商量，事情也不會完全按照她預想的那樣順利發展，因為其中還有一個極其不安定的因素。
“桐野……”
一提到她，吉川也頓時沉默下來。
宗穀今晚會察覺到她“喜歡”他，就是因為桐野茜的熱心助攻……雖然默默配合的她也有責任就是了。
“不過，茜雖然隨性了一些，但也不至於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吉川向他保證，“之後我也會讓她收斂一些的。”
宗穀斜眼望來，“她也不聽你的啊。”
“……”
她麵露懊惱，“至少在這件事上會聽我的！”
一時間，宗穀沒再多說什麽。
他打開綠茶喝了兩口，然後就望著一旁發起了呆。
幾人從澡堂出來的時候就已經不早了，一輪接一輪的抽鬼牌又消耗了不少時間，庭院裏夜色深沉。
不知道宗穀在想什麽，吉川看了他一會兒，無所事事，又低下頭來，盯著彼此的腳。
他們出來時隻穿了拖鞋，裹著足尖和足背，腳跟卻露在外麵，在淩晨的夜裏稍微有些涼。
挪動拖鞋，兩隻腳並在一起，在磨蹭中生出微不足道的熱量。
而宗穀一動不動，雙腿也站得筆直。
聽著彼此的呼吸，她很樂意與他在這裏什麽也不做地消磨時間。隻是一起來到旅館的，並不隻是她和他而已。
茜和鈴還在房間裏等著呢……
磨著腳跟又等待片刻，吉川有些著急了。她抬起頭，卻發現宗穀也在看著她，大概是要說些什麽。
心底的一點不耐與急切煙消雲散，隻是她很快又注意到，他的神情並不輕鬆。
“果然還是讓宗穀覺得為難了嗎？”
宗穀點了下頭。
“……”
吉川抿緊了唇。
她不明白，他否認的到底是未來那些不可預知的麻煩……還是“她喜歡他”這件事。
那些無處著落的煩悶又湧了上來，她隻覺得胸口像被石頭堵住，喘不過氣來。
“在吉川的計劃裏，其實並不隻有桐野這一個難以控製的因素……”
宗穀看著她，鏡片後的雙眸抬起又垂下，似在躲閃。
“看來你自己也明白。”
“我不明白。”
“是嗎。”
他停頓了幾秒，“比如，要是我以後喜歡上了桐野，那該怎麽辦？”
“……那是宗穀和茜的事情。”
宗穀搖了搖頭。
“可在桐野看來，吉川是喜歡我的。就像你剛才說的，她‘雖然隨性了一些，但也不至於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如果我去追求桐野，不管她對我是什麽想法，都會覺得為難。因為她無論做出什麽選擇，都會破壞我們現在這種朋友關係。”
他看著她，“而吉川一開始的打算，隻是想和桐野拉近距離吧。”
吉川也望了他一會兒，回到問題本身：“宗穀會喜歡茜嗎？”
“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
“為什麽要用還沒發生的事情來約束我。”
“吉川還不是為了和桐野創造秘密，說了一個把我們都牽扯進來的謊言。”
兩人盯著彼此，互不退讓。
“我對宗穀隻是‘有些在意’，隨時都有可能失去興趣，茜也會理解這一點的。”
“過了今晚，你覺得桐野還會這樣想嗎？吉川回答那些問題的時候，就差直接說喜歡我了。”
“……到了必要的時候，宗穀做一些讓我討厭的事情，我就會理所當然地失去興趣了。”
“……”
宗穀抿了抿唇，暫時沒想到反駁的理由，望了她一會兒。
“吉川討厭什麽？”
“多了去了，比如宗穀這種婆婆媽媽的男生。”
“我也會遠離那些給我添麻煩的女生。”
吉川瞪了過來，身體也故意靠近了一步。
“是這樣嗎？”
宗穀後退一步。
“就像這樣。”
“宗穀覺得我是麻煩嗎？”她又接近。
他又後退，“隻是偶爾讓人不太省心。”
前進。後退。
直到彼此都走進一點燈光也沒有的黑暗裏。
什麽也看不清，但都能感覺到對方就在麵前。
試探的手觸碰到他的身軀，她又往前一步，而他這次沒有再後退。
“……”
她撞了進來。
腦袋抵在胸前，雙手猶豫著，也終於在他腰後交匯，她閉上了雙眼。
“拜托了……”
“即便以後不能再當朋友？”
“不管了……”
她閉上雙眼。
“以後的事怎樣都好……隨便吧。”
反正，已經沒辦法再當朋友了。
……
宗穀與吉川回到房間時，裏麵隻有朝霧鈴一個人，桐野茜不見蹤影。
她看了看兩人，表示桐野茜在他們離開房間後不久就出去了。
“……”
兩人對望一眼，立即明白桐野茜是出來尋找他們了。
然而他們躲在庭院裏。
“我出去看看。”宗穀轉身就要出去。
“等等。”
吉川叫住他，然後將手機拿了過來，“帶著。茜回來的話，我會告訴宗穀的。”
“嗯。”
浴衣沒有口袋，手機隻能拿在手裏，所以他和吉川剛才沒帶手機，出來尋找他們的桐野茜也是如此。
離開房間，宗穀來到旅館大堂，先去前台的工作人員那裏問了一句。
“長頭發的女生嗎。”
剛才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前台的兩人對宗穀印象深刻。
“從正門出去了。”
“我知道了。謝謝。”
目送宗穀轉身離開，兩人又互相望了望。
“沒遇見嗎。”
“躲起來了吧。這種情況一看就明白了。”
“說得也是……”
走出旅館，宗穀左右望了望，空曠的道路上見不到一道人影。
穿著浴衣能走多遠？
他低下頭。
而且還穿著旅館的拖鞋。
“……”
深吸一口氣，宗穀往八阪神社那邊找去，隻能期望桐野茜也抱著他們不會去陌生地方的想法。
路邊的居酒屋門口掛著燈籠，亮得鮮豔。繼續往前，路上也逐漸能見到一些深夜放浪未歸的人影。
遠遠地已經能看見八阪神社內的白燈籠了，宗穀還是沒發現桐野茜的蹤影。
他不自覺地想加快腳步，隻是腳上的拖鞋限製了他的速度。
“她應該也走不遠吧……”
朝著八阪神社的燈籠繼續前進，從某個小巷的路口經過時，宗穀左右各望一眼，然後就看見了路燈下的桐野茜。
距離稍遠，要不是她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的模樣惹人注意，他可能就望一眼便過了。
“桐野！”
她抱著腦袋，沒有回應。
宗穀向她走去，臨近之時，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她抱著腦袋，是在防禦，或者說躲避著什麽。
至於是什麽，自然是現在的他看不見的東西。
“……”
摘下護身符，桐野茜周圍立即出現了一群吵嚷的靈體。
咣！咣！
突然的敲擊聲，令他們安靜了一瞬。
循聲望去，小巷的另一邊，不知何時多了道人影。而他手裏拿著一根從路邊花壇裏撿起的木棍，正朝他們走來。
咣！咣！
揮著木棍，他又在途經的卷簾門上敲了兩下。
“……”
正不明所以時，他忽然停下了腳步，左右腳交替著往前一遞。
拖鞋落地。
光腳踩在石板路麵上，他舉起了木棍。
“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