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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兩代七殺

  晚風掀動紅衣軍戰旗獵獵作響。


  陳勝佇立在高高的瞭望台上,眺望西方天際火紅的晚霞。


  絢爛的晚霞之下,是雄壯蜿蜒的二百里函谷……


  此刻他位於函谷東端的崤函(SMX),在他的身下,就是二十里紅二軍營寨!


  是的,他自北疆歸來,並未再迴轉恆山郡虎賁軍大營,而是搭乘大毛,徑直來了河洛盆地,坐鎮紅二軍。


  并州黃巾軍……不值一提!

  不是陳勝看不起韓信。


  而是勢已至此,韓信的確已經沒有與他博弈的資格!


  準確的說,是從項羽歸順大漢的那一刻起,三面接敵的并州,就已經失去了割據的憑仗。


  擺在韓信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要麼西逃。


  要麼東進。


  西逃,陳勝就在函谷關外等著他。


  東進,若是李信搭配項羽,統領十五萬虎賁軍與十三四萬項羽軍,合共近三十萬大軍,還擋不住帶著十餘萬兵馬的喪家之犬韓信……


  那他們也別帶兵了,還是趁年輕回家種地吧!

  所以,相比上躥下跳的韓信。


  當前真正需要警惕的,其實是函谷關內不聲不響的白起!

  反正陳勝是抖擻起精神嚴陣以待,連進入紅二軍大營的消息,他都下令特戰局全面封鎖,決不允許泄漏……誰知道對面那個殺胚憋了一百來年,到底憋出了多少殺招、陰招?

  「大王!」


  身披士卒甲的季布,快步走上瞭望台,向陳勝的背影抱拳行禮道:「冀州戰事有消息傳來。」


  陳勝頭也不回的說:「念!」


  「唯!」


  季布再抱拳,而後壓低聲音,一句一頓的稟報道:「八月初九,韓信率五萬卒,渡過泜水,列陣攻打井陘關,鎮北將軍緊守關門不出,鏖戰半日,韓信退兵十里,安營紮寨。」


  「八月初十,征北將軍率三萬部將,向南迂迴滏口陘,擊潰韓信右翼,斬首八千級,驅趕三萬敗卒向井陘遁逃……」


  他口中的征北將軍乃是李信,鎮北將軍乃是陳刀。


  陳勝根據季步的彙報,結合恆山郡的輿圖快速盤點了一遍恆山郡的戰局,慢慢的擰起了眉頭。


  這仗打得,不太對頭啊!


  以韓信的段位,怎麼可能一開局就往死路上走?


  并州與冀州中間,隔著太行山脈。


  其中有八條相互連通的山道,統稱為太行八陘。


  而太行八陘之中,有三四條都靠近并州南北,十分接近上黨地區。


  王賁帶著平西軍團控制著上黨地區,那幾條山道韓信肯定是不敢去,他必須得考慮虎賁軍與平西軍團南北夾擊的後果!

  拋開靠近上黨地區的那幾條山道,可供韓信選擇的就只剩下三條。


  北線靠近幽州的飛狐陘。


  中路靠近恆山郡的井陘。


  南線靠近邯丹的滏口陘。


  韓信此番東進,就像是打著兵分三路的幌子,實則集中優勢兵力勐攻井陘關。


  從戰略的層次來看,這的確像是韓信的手筆。


  但他這戰術,可太糙了!


  井陘百里,道路險隘,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成列。


  想下井陘,非奇謀不可!


  而韓信卻太早就漏了底,令李信與陳刀都得知了他欲集中優勢兵力的真實意圖。


  這不,李信反手就通過滏口陘,突襲了韓信的右翼,瞬間就陷韓信於進退兩難之境。


  進,攻不破井陘關。


  退,又不得不考慮李信陳刀前後夾擊的可能性。


  而按照先前李信遞交上來的作戰計劃書,南下的項羽軍,將駐紮于飛狐陘……李信不願讓友軍插手此戰的想法,陳勝當然是知道的,李信也知道陳勝知道。


  看破不說破,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但以李信與項羽的脾性,一旦韓信軍顯現頹勢,項羽軍必會通過飛狐陘,配合南邊的李信,南北夾擊以圍攻韓信。


  屆時三路兵馬合圍,韓信再想逃出升天……除非他能插上翅膀飛天遁地!


  局勢就是這麼個局勢。


  明明戰役才剛剛打響,卻好似已經決出了勝負雄雌!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處在并州黃巾軍當前的處境,仗打成這副模樣,也不全是指揮不利的鍋。


  但那是韓信!

  那是一萬兵撬動冀州三路大軍合圍太平道大戰略的韓信!


  那是不動聲色的就給李信挖了一個大坑,李信還一無所知的帶著十萬虎賁軍往裡跳的韓信!

  他怎麼可能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這是疑兵之計?


  還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陳勝叩擊著佩劍,沉思了許久都未能撥開眼前的迷霧。


  單從戰局分析,并州黃巾軍已經是大勢已去,無計可施!


  可從韓信的角度分析,他似乎又還有無數種破局的辦法……


  韓信的兵法,的確是已經玩到了百無禁忌的高度,旁的將領用之必敗的兵法禁忌,在韓信的手中卻總能發揮出負負得正的神奇作用。


  「傳我王令至恆山虎賁軍帥帳。」


  陳勝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斟酌著語言,邊想邊說道:「恆山之戰以圍堵韓信部東進為要,井陘關絕不容失,若能全殲韓信部,自然是錦上添花,若不能全殲,於大局也無礙,個中分寸與得失,望諸君務必三思而後行!」


  說著這樣的話,陳勝是真有種既想幫助子女渡過難關,又唯恐傷了子女自尊心的老父親心態。


  至於恆山戰局的情況,他當前的確是有些看不明白,只得下令李信和陳刀步步為營,以不變應萬變!

  正所謂萬變不離其宗。


  無論韓信玩兒的是什麼花招,終究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突破虎賁軍的攔截,東進華北平原。


  只要李信和陳刀能放棄打沉韓信的念想,憑藉兵力上的優勢穩穩的把握住守勢,那無論韓信當前蹦達得有多歡,終究都只是秋後的螞蚱,陳勝什麼時候騰出手,什麼時候就能一把捏死他!


  季布領命,轉身匆匆奔下瞭望台,代陳勝傳令去了。


  陳勝再一次抬眼,望向西方只剩下微弱落日餘暉的暗澹天穹,喃喃自語道:「我還是該說你們沉得住氣呢,還是該說你們對韓信太有信心呢?」


  按照他的判斷,早兩日函谷關內的雍州軍,就該打出來了。


  畢竟韓信若是倒了,雍州可就真徹底陷入孤立無援、舉世皆敵的絕境了!

  可他耐著性子等待了兩日,函谷關內的雍州軍別說出來打出來了,連叫罵都未曾叫罵過,穩得就如同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

  雍州軍不打出來,陳勝也就不好揮師打上去。


  倒不是說他真奈何不了函谷關。


  他有攻破函谷關的辦法。


  他真正感到棘手的,是十里函谷!


  十里函谷,西據高原、東臨絕澗,南接秦嶺、北塞黃河,澗谷之中、深險如函。


  函谷關,只是在十里函谷中較為險要的一段山谷設立的一座城關,是不是最險要一處山谷都難說。


  若是不先行擊潰函谷關中雍州守軍,就悶著頭的往裡沖,恐怕得填進去數十萬兵馬才能通過那十里函谷!

  若非函谷關如此險峻,另一個時空中,六國伐秦大軍也不會數次止步函谷關!

  「報……」


  正當陳勝心頭盤算著得想個辦法引函谷關內雍州軍出城交戰,忽然聽到一道悠遠的高亢呼聲,伴隨著清脆的馬蹄聲自西方飛速由遠及近!

  陳勝下意識的定睛往西方看望去,一連掃視了好幾圈,才終於發現一點暗澹的火光在夜幕之中燃起。


  「行家啊!」


  他心下由衷的輕嘆了一聲,趁著晝夜交替之極的烽火信號混亂之機,悄無聲息的出兵攻打他紅衣軍大營,回營報信的斥候都衝進營寨之內了,營外報信的烽火才堪堪燃起來……


  烽火報信,白日是煙,夜晚才是火。


  火在白日傳不遠,煙在夜晚看不見。


  廢了烽火信號,就等於是廢了他們大半預警系統。


  不起眼的小花招。


  卻非常的有用!


  陳勝「嘖嘖嘖」的感嘆著,按著佩劍不疾不徐的往下走。


  還未等他走下瞭望台,沉穩的鼓點聲、吹角聲,已經聯通十里營寨,雜亂卻不驚慌的急促腳步聲,如同山呼海嘯般席捲天地!

  「大王請留步!」


  陳勝剛剛跨坐上戰馬,就聽到一聲疾呼傳來。


  他一回頭,就見才離去不久的季布,又縱馬匆匆趕來。


  陳勝心頭嘆了口氣,鬆開了佩劍的劍柄……得,快樂沒了!

  「敵軍襲營!」


  季布趕到陳勝面前,也顧不得再為陳勝保密,急聲道:「兵分兩路,約有五萬步卒、兩千戰車,請大王移步帥帳,坐鎮中軍!」


  「走吧。」


  陳勝認命的撥轉馬頭,往中軍帥帳方向行去,一邊走一邊詢問道:「由哪個師擔綱前鋒?」


  敵軍襲營,自然不可能再悠哉悠哉的集結兵馬、整軍列陣,須得先派一部分兵馬出營,頂住敵軍的進攻,給後方正在集結的袍澤弟兄們爭取時間。


  季布連忙回道:「回大王,是十二師!」


  陳勝想了想:「鍾離眜那個師?」


  季布:「回大王,正是鍾離眜師長。」


  陳勝點了點頭,不再多言,縱馬趕向中軍帥帳。


  ……


  「報……十二師急退敵軍前鋒!」


  傳令兵衝進帥帳,無有任何多餘禮節的徑直彙報戰況。


  季布看了一眼兵棋沙盤,再看向陳勝。


  陳勝亦凝視著兵棋沙盤,感應到季布的目光頭也不抬的一擺手道:「你是統兵大將,如何應對,你自行決策,不必事事向我請示,我要接掌指揮權,我自會開口!」


  「末將謹遵王令!」


  季布一抱拳,而後大聲下令道:「令十二師緊守本陣,另令九師運動至十二師右翼,肅清大營西北方五里之內所有敵軍,警戒範圍擴大至十五里!」


  「喏!」


  傳令兵領命,轉身匆匆奔出帥帳。


  陳勝動手,將代表一個漢軍師的兵棋,推進到十二師的右翼。


  局勢很混亂。


  敵軍來得太快,幾乎是出了函谷關后就直奔著他們紅衣軍大營來了,這附近又大多是難以藏身的高坡與平原,散在大營之外的斥候們還沒有獲取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就被敵軍的兵鋒給壓回營寨中。


  以至於,連帥帳之內現在都是兩眼一抹黑。


  除了知道敵軍的大致兵力與兵種之外……


  敵軍統兵者何人,不知!


  敵軍列何陣、分幾路,不知!

  敵軍可曾攜帶拔寨軍械,依然不知……


  以至於,季布明明握著優勢兵力,卻只能束手束腳的先行穩固基本盤,再步步為營的往外拓展視野。


  陳勝也沒覺得季布的指揮有什麼問題。


  他只是感覺,敵軍進攻力度,與他們的兵力和目的,並不匹配!


  五萬步卒加兩千戰車的配置,算不上雄厚。


  可作為一支襲營的兵馬,他們的攻擊力度至少應該比當下再強兩到三倍!

  至少,那五萬步卒應該拼盡全力為那兩千戰車創造沖營的機會。


  但現實卻是,他們的前鋒與鍾離眜的十二師交戰不到一刻鐘,就潰敗了……


  陳勝沉吟著審視整座大營的營盤。


  「派一支兵馬,去大營東北角看看!」


  他拔出泰阿劍,點了點大營東北角,哪裡濱臨渭水,是大軍的取水地。


  季布順著長劍看了一眼,心中瞭然,當即開口呼喊道:「來人啊!」


  一名傳令兵應聲沖入帥帳,抱拳道:「標下在!」


  季布:「傳令十一師一團,火速巡查大營東北角濱臨渭水處!」


  「喏!」


  傳令兵領命,轉身匆匆奔出帥帳。


  陳勝凝視著沙盤,思索著頭也不抬的再次開口道:「傳令給前鋒,列陣護衛營盤,不得追擊!」


  季布從善如流的再次喚來傳令兵,將陳勝的軍令轉述下去。


  陳勝虛著雙眼,深吸了一口氣:「你想玩什麼花樣呢?」


  這是兩代七殺之間的第一次試探性交手!

  雙方各有優劣。


  陳勝的優勢在於大局,在於絕對實力。


  劣勢在於他對這個白起的了解,接近於零!

  而白起的優勢在於,陳勝與紅衣軍擺在明處,他有充足的資料來研究克敵制勝之法。


  劣勢在於,大勢不在他,雍州軍絕對實力也遠不及漢軍強大。


  誰勝誰負,就更誰手段更高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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