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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陰差陽錯

  「大梁要守不住了!」


  王賁、王離父子倆佇立在大梁城頭上,眺望著十裡外紅衣軍大營中上空籠罩的那片炊煙,王賁篤定的說道:「通知下去,立刻造飯,入夜後整理行裝,明日一早從北門出城,往東方濟陽縣走!」


  王離聽到前半句之時,臉色雖然微微一沉,但眉宇間卻無有任何疑惑之色。


  他同樣能看出大梁守不住,且今晚紅衣軍必會趁夜來攻!


  沒見到對面的紅衣軍,連營寨都沒扎嗎?

  但聽到後半句時,眉頭卻勐然的一皺,低聲道:「父帥,三思!」


  大梁往西,過了兗州州境便是司州,且直達管城。


  大梁向東,卻是往濟陰郡方向而去,那個方向再無任何大周的兵馬屬地,唯有正在交戰的范增與張良。


  從大梁向東行,明顯是欲以濟陰郡戰局之勝負,逼迫陳勝放棄追擊正往管城撤退的主力軍,追著他們往濟陰郡方向。


  此乃陽謀!


  王賁瞥了長子一眼,面無表情道:「你怕啊?」


  王離無語的抱拳道:「回稟父帥,兒子自是不怕,然六萬兒郎之生死皆在父帥一念之間……萬請父帥三想!」


  「嘁!」


  王賁嗤笑了一聲,不屑的道:「說到底,你還是怕了!」


  王離沉吟了幾息,輕嘆了一口氣,眉宇間浮起一抹憂色:「兒子是怕了,方才紅衣軍的戰鬥力,父帥也見到了,紅衣軍尚未盡全力,我軍尚有城池之利,且支撐得這般艱難,若是野外交戰,兒子不敢想象其慘境!」


  王賁沉默不語。


  作為方才試探戰的實際統帥,他比王離更清楚紅衣軍的戰鬥力有多強。


  若只論戰鬥力,現階段的紅衣軍,與他們幽州軍相比,還差著一大截!


  若他統帥的是幽州軍中兵馬,同等兵力下,他有信心在半個時辰之內穿鑿紅衣軍,一個時辰內戰而勝之!

  可他統領的不是幽州軍。


  巧婦亦難為無米之炊。


  更令他感到又驚訝又羨慕的,是紅衣軍身上那股積極、蓬勃的朝氣!


  他們甚至連撤退途中,袍澤之間都還在嬉笑怒罵,他看了好久,都沒有在任何一名紅衣軍兵卒的臉上,發現一丁點頹靡之色!


  這樣的朝氣,是他在幽州軍中都不曾感受過的。


  幽州軍已經一潭死水好多年了……


  「你祖父畢生為大周執戈征戰四方,生死不願二、白首不相渝,你我父子,便竭盡全力,全了你祖父對大周的一腔赤誠罷!」


  王賁濃重的嘆了一口氣,眉宇間十分罕見的浮起了些許鬱郁之色:「至於你我父子,為父自有保命之法!」


  降不降漢的,他不在乎。


  反正他也不在乎誰人來坐這天下。


  反正無論誰人坐這天下都不太可能比姬家人更爛了。


  坐天下能坐到姬家人這份兒上,也是一門技術活兒,不出個十幾代敗家子兒,都真培養不出他們姬家人這股子好處一點都不能少、責任一點兒都不想擔的比爛勁兒!

  他在乎是,回來的時候還雄赳赳氣昂昂、信心十足的告訴陳驁說,若是陳勝戰敗了,他定會想轍保陳勝一命,結果返回中原還不到一個月呢,就被他大侄兒給打服收降……他用腳指頭都能想象出,陳驁那廝接到他一戰就降了漢廷的消息時,那張狗臉會樂成什麼模樣!

  他王賁不要面子的嗎?

  可他又能怎麼辦呢?


  單挑單挑打不過!

  統兵統兵也打不過!


  總不能為了臉面梗著脖子讓陳勝砍了他的腦袋吧?這要教那廝知道,他能來自個兒墳堆兒上跳著腳罵他是豬玀……


  王離一聽就察覺出老父親語氣中有異,愕然的低聲道:「父帥,您不是想降漢吧?」


  他亦是少年入幽州軍為卒,對幽州軍的感情和對姬家人的厭惡,與王賁是一樣一樣的,當然不會在意降不降漢這件小事。


  他驚異的是,老父親會這麼輕易的就生出了降漢的想法。


  這不像是老父親的風格啊!

  王賁無言以對的看著王離。


  他能說什麼呢?


  難道告訴他那陳勝極有可能會成為你親弟弟的妻堂兄?

  他要臉,這麼不要臉的話,他說不出口……


  「啪。」


  他面無表情的一巴掌大歪了王離的兜鍪,「滾下去整軍!」


  從老父親的手勁兒里,王離知道,他老人家已經不想再和自己廢話了。


  他只好無奈的扶正頭盔,抱拳作揖道:「末將告退!」


  ……


  傍晚時分。


  張耳正在家中正堂內接待剛剛攀牆入城的任俠同道,就見陳余撞碎他家的院門,火急火燎的衝進來,遠遠的就高聲嚷嚷道:「兄長,大事不好了兄長,兄長……」


  張耳皺了皺眉頭,又好氣又無奈的起身緩步走道門前,沉聲道:「為兄與你說過千百次了,小不忍則亂大謀,你為何總也記不住?」


  陳余哪裡聽得進去:「不是啊兄長,是……」


  張耳擰起眉頭,不悅的拉長聲音「嗯」了一聲。


  要說陳余此人,有勇有謀、果敢堅毅,且極重情義,他很是看好此人,認為陳余能成就一番大事業。


  唯獨陳余如同伏暑枯葉,一點就著的性子,令他很是頭疼。


  陳余見張耳不悅,只好按耐住心頭焦急,理了理衣冠後周周正正的捏掌作揖:「兄長,小弟方才從好幾位同道弟兄口中得知,城內殘周兵卒皆在偷偷摸摸的整理行裝,估摸是要連夜逃離大梁,小弟心憂兄長大計,特來相告!」


  張耳勃然色變,三步並作兩步的竄下台階把住陳余的手臂,急切的問道:「消息可屬實?


  陳余:……


  張耳不明所以的追問道:「說話啊!」


  陳余無語的回道:「兄長,小弟已去殘周大營附近遠遠的瞧過,營中騾馬皆已套車,應當是真!」


  「壞了!」


  張耳鬆開陳余的手臂,原地踱步的連勝道:「前往封丘方向打探殘周大軍動向的同道方才返回大梁,殘周大軍卻已偷摸撤離陳留,此地偏師定是要前往追趕中軍……不行,絕不可錯失此等良機,老弟,可有膽量墜城而出,前往王師大營拜見大王!」


  他看向陳余。


  陳余昂然道:「有何不敢!」


  張耳欣然的大力拍了拍他的肩頭,稱讚道:「賢弟真勐士耶!」


  頓了頓,他摟住陳余的肩頭將其拉過來,低聲道:「為兄即刻召集城內諸同道豪傑,戌時三刻搶奪西城門,城內殘周兵馬要西行追趕中軍,今夜必放鬆西城門防守以掩人耳目,屆時以響箭為號,請大王遣軍來攻,裡應外合,一舉光復大梁,圍剿城內殘周兵馬……」


  陳余連連點頭,將張耳的話牢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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