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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十章 大捷

  浩瀚的喊殺聲架著強勁而激昂的鼓點,響徹雲霄。


  陳守身披玄色連環鎧佇立於高高的將台上,虎頭兜鍪上一支尺長紅纓衝天,將他不怒自威的彪悍氣勢襯托得越發雄壯!

  他按著劍,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前方戰場上的戰況,時而頭也不回的向身後比劃手勢,以鼓點的緩急揮戰場大軍騰轉挪移……


  人總是會不斷成長的。


  當初陳勝替他挨的那頓軍棍,總算是將他從衝鋒在前的戰將,拉回了將台上,向著一名合格的統帥轉變。


  他也漸漸體會到了,這種與領兵衝鋒在前、刀刀見血的酣暢淋漓之感相比亦毫不遜色的,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成就感!

  也是在他真正履行起一軍統帥的職責之後,再回過頭去分析陳勝與蒙恬的一些用兵手段,他才慢慢後知後覺的明悟……自己或許成不了一名卓越的統帥,但努努力,還是有望成為一名合格的統帥的。


  兩輪鏖戰已過。


  前軍已便后軍休整完畢,隨時都可再度投入戰場。


  而對面那四萬百越人,陣腳已亂、敗象初顯……


  若是繼續車輪戰,只消再來一輪,這支百越人偏師必敗無疑。


  然而這支百越人的後方,便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山林,而他紅衣軍並不擅山地戰,若是正面壓上,教這支百越人退入山林之中,縱使是勝,亦是小勝!

  可若是動用伏筆抄其後路,又有趕狗入窮巷之嫌,怕是會招致反噬,落得個慘勝收藏!

  面對這個抉擇,陳守只是稍作權衡,便很快做出了取捨,揮手道:「吹角,后軍接替前軍!」


  「嗚……」


  蒼涼的號角聲穿透震天的喊殺聲,佇立於將台四面的傳令兵也同時開始揮動令旗以旗語傳達陳守之將領!


  「殺!殺!殺!」


  三聲怒喝,休整完畢的二萬五紅衣軍將士,在各自軍官的呼喊聲中平戈起盾,踏著穩健的步伐,維持著戰陣一步一步向前放戰場推進。


  而前方與百越人殺成一團的二萬五紅衣軍將士,在聽到號角聲之後,即刻收攏陣形,向著左右兩邊靠攏,將正面的進軍同道讓與前來接替自家的友軍部隊!

  百越人當然不想看到這支好不容易才被他們耗光了大半士氣的九州兵馬,就這麼從容的退去,回復氣力后再上來與他們廝殺。


  但他們能與紅衣軍的戰陣打得不相上下,依仗的乃是比紅衣軍強了不止一籌的單兵戰鬥力,以及他們百越人所特有的祖靈護佑之法,戰鬥力上他們不遜紅衣軍,但論令行禁止、整體配合,這些百越人給紅衣軍提鞋都不配!


  自然也就沒有辦法阻止眼前的敵人後撤,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敵人交替戰陣,換成生力軍來繼續與他們鏖戰……


  就這一套流程。


  別說是紅衣軍的將士們早已熟練的伸手就來。


  就連這些世代與搏浪軍對壘的百越人,也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


  反正就這種雙方都不具備碾壓對方的實力的正面對壘,打到最後,通常都是各自收兵,後退三十里,相機再戰……


  但偏偏,陳守這次就沒走尋常路!


  就在後軍順利的接手戰場,前軍即將按照慣例有序的從兩翼退回後方休整重組戰陣之時,一陣催戰的澎湃鼓點聲,突然取代了變陣的蒼涼號角聲!

  於此同時,數名傳令兵拔起安插與將台中心的「陳」字將旗,奮力的左右招展……


  這一頓不按常理出牌的狂轟亂賬,將百越人的頭人們都給整不會,搞不懂這群周人是搞什麼飛機。


  但紅衣軍的將士們可沒懵逼,他們長久以來接受的訓練就是令行禁止,催戰的軍令既然已經下達了,那還管什麼為什麼?繼續干就完事兒了!


  「殺!」


  前腳才準備後撤的前軍將官們,將抬起來的腳又踩下去,繼續揮動槍矛與百越人鏖戰!

  可以想象,原本二萬五千人就能穩住的戰線,此刻一下子湧上去五萬兵馬,戰線該有多密集,說一句接踵摩肩也不為過!

  瞬間就將本就搖搖欲墜的百越人,打得節節敗退……


  然而指揮軍隊晉級的各級軍官,特別是那些出身稷下學宮兵科的軍官們,心下卻都大感焦灼,甚至不惜違反軍官不到必要時不允上一線的準則,身先士卒的率領著麾下的袍澤弟兄們,不顧一切的往前壓,期冀在最短的時間內徹底壓垮這支百越人的神經!


  他們會這般焦灼,卻是因為他們很清楚,雖然他們眼下看似佔盡上風,其實則,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因為他們已經沒有接應軍、也沒有預備隊。


  即便眼下這支百越人所有兵力,都集中在前方正面戰場上,不會再冒出第二支百越人繞到他們背後包抄他們。


  但既無接應軍、也無預備隊,一旦這些百越人撐過眼下這段他們戰鬥力最強、士氣最高的時間,等到他們的體力和士氣都開始滑落之時再大舉反攻,迎接他們紅衣軍的,就將是全線崩盤!

  這種仗,叫做絕戶仗,顧名思義,就是打得敵人全軍覆沒,要麼被敵人打得全軍覆沒,再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當初在稷下學宮,上將軍親自給他們上課的時候,就曾經反反覆復的提起過這種仗,一再強調,不到退無可退、不到無有任何辦法、不到不拼即敗亡……之時,決計不可使用這種絕戶戰法!


  他們不知道為什麼代軍長會在明明占絕上風的情況下,使用這種極端戰法,但眼下顯然不是去思考原因的時候!

  就算是代軍長的決策出現了重大失誤,那也得等到戰後再去追究他的失職!


  現在他們要做的、能做的,唯有執行軍令,竭盡全力,擊碎眼前這支百越人!

  「殺啊!」


  「我為箭頭,二三子隨我破敵!」


  「殺敵保家衛國,就在今朝,沖啊……」


  各級軍官們都在拼盡全力的振奮著士氣,不惜一切代價的向前突進、向前突進!

  然而前方這支百越人,在經過最初的慌亂與措手不及之後,也被紅衣軍的兇悍殺法,激發出他們自蠻荒山林中磨礪的凶厲之氣,竟挺起自己只覆蓋著單薄動物皮毛的胸膛,迎接一桿桿鋒利而森冷的槍矛,前赴後繼的悍然發動了反衝鋒!


  鏖戰變成了死戰!

  飛濺的血花便成了一條翻湧的血線!

  玄色的整齊人潮與五顏六色卻堅韌的人潮,踏著袍澤的屍首拚命的向前奔涌,那條翻湧的血線隨著兩方兵馬的死戰,不斷移動著。


  一會兒壓向百越人。


  一會兒壓向紅衣軍!

  紅衣軍的將士們,很清楚自己為何在此間,也很清楚為何要向前,所以哪怕是死,他們也無所畏懼……自己的家,自己祖祖輩輩的家,可就在後邊吶,怎麼能放這些沒人性的玩意過去禍害自己的家,禍害自己的父老鄉親、妻兒老小呢?給老子死在這裡吧!

  而百越人們,也很清楚自己為何在這裡,也很清楚自己為何要向前,所以哪怕是死,他們同樣毫無畏懼……什麼祖宗之仇不祖宗之仇的陳穀子爛芝麻就休要再提了,打進九州、只要能打進九州!他們父母族老就再也不用在獵物稀少的季節沉默的消失在殘酷的大山林,他們的兒孫就再也不用提著刀劍石矛去野獸的嘴裡搶吃的了,誰擋他們,他們就殺誰!


  「殺啊!」


  「殺啊!」


  血線盪開了花、翻湧成河!

  將台上的陳守,面無表情在身前的原木憑欄上捏出了兩個大洞,童孔因為太過緊張而放大!

  戰場中那條血線上的壓力,似乎隔空落到了他的肩頭上,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他很想開口吶喊,將心頭那「快點」兩個字歇斯底里的吶喊出聲。


  然而他不能吶喊!


  更不能歇斯底里的失態!


  因為他知道,前方有無數紅衣軍將士,都在不住的看向他這個統帥,他這個代軍長!


  這種時候,他的任何一丁點緊張、失態的情緒,落入他們的眼裡,都會立刻放大千百倍,化作驚濤駭浪,徹底摧垮紅衣軍的士氣!

  他只能綳著頭皮,保持著胸有成竹、勝券在握的模樣,穩定軍心!

  時間一下子彷佛放慢了千百倍,每一息都難熬得像是剛剛過去的那個冬天一樣。


  這個時候,陳守突然想起了自己那個逆子。


  『若是癟犢子在,會是怎樣?』


  他這樣想道。


  但旋即,他就有些失笑撤回了這個問題。


  因為這個問題,本身就不成立……


  至少在一軍,不成立!

  若是陳勝在,哪怕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乾巴巴的站在這兒跟他大眼瞪小眼,一軍的軍心都能穩如磐石、紋絲不動!

  很罕見的,這個認識沒有令陳守心頭像是吃了青梅一樣酸熘熘的。


  而是突然就覺得心情很沉重……


  陳勝也不是一開始就在紅衣軍內有今時今日的威望,他能有今日的威望,那也是他帶著紅衣軍南征北戰、一戰一戰打出來的!

  以往他只想著身先士卒、衝鋒在前,是想著自己爽,就是真的爽……


  如今再回頭,他才突然醒悟,陳勝與那些大名鼎鼎的統兵大將交手之時,肩膀上扛著多重的壓力!


  他們敗了,還有陳勝在後邊托底。


  可陳勝若是敗了,又有誰給他托底呢?


  這個認識,令陳守感到些許愧疚……


  雖說他也是第一次給人當爹,沒經驗當得不夠好,也不是說不過去。


  但當爹當成自個兒這樣,需要做兒子站在前方個自個兒遮風擋雨,還真是令人挫敗啊!

  不過這種愧疚感,只持續了很短很短的一段時間后,就在一陣飛速由遠及近的轟隆隆馬蹄聲中,煙消雲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理不直氣也壯的新念頭:出林筍子高過母、老子殺豬兒殺牛,兒子比老子厲害多正常一件事,再說,老子也不差好吧!

  他面帶得色的順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望過去,就見一支宛如鉛雲過境般的黑壓壓騎兵翻過一道山樑子,出現在了百越人左後方,打頭一桿玄色的「灌」字將旗,迎風獵獵招展!

  「勝,萬勝!」


  整齊而雄渾的怒喝聲中,一片密集如蝗蟲過境的箭雨自那片黑壓壓的騎兵之中升騰而起,鋪天蓋地的從後方罩向百越人戰陣。


  箭雨落下,百越人戰陣之中瞬間人仰馬翻一片!

  但即便是這樣,前方與紅衣軍前鋒交戰的眾多百越人,依然沒有絲毫怯意,仍然在前赴後繼的朝著紅衣軍前鋒衝鋒。


  唯有後方的一部分百越人,脫離了戰陣,高舉著手中五花八門的骨刀骨劍、石槍石矛,迎向奔騰而來的騎兵,意圖為前方與紅衣軍死戰的同伴爭取時間!


  陳守見狀,扶著原木憑欄的雙手,十指驀地一把扣進了木質之內……此戰是大勝,還是小勝,就看灌嬰如何抉擇了!

  在他目不轉睛的注視之中,一騎當千在玄甲小將在兵鋒即將與迎上來的百越人發生碰撞之極,靈活的撥轉馬頭,拉出一個圓潤的弧線,朝著百越右後方奔騰而去,一邊縱馬狂奔,一邊搭箭高呼:「放箭!」


  「嗡……」


  強勁的弓弦顫動聲中,又一波遮天蔽日的箭雨,落入了百越人的軍陣當中。


  這廂與百越人鏖戰的五萬紅衣軍將士見援軍從敵人後方殺出,前後包抄敵人,亦是士氣大增,原本已有鬆動跡象的陣腳,一下就穩住了!

  紅衣軍的陣腳穩住了,就輪到百越人開始崩盤了。


  前有勐虎,進退不得!


  後有餓狼,撕肉放血……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看出已經無力回天!

  眼見百越人的軍陣終於開始凌亂,後邊的百越人只有極小一部分還在往前從,而前邊的百越人已經大部分都在往後逃之時,陳守那顆懸起的心,終於落回了胸腔里:老子畢竟是老子,還能被兒子比下去咋的?

  他再一次抬眼望向百越人後方,正率領著麾下的五千騎兵以運動戰源源不斷收割潰敗百越人的灌嬰,心頭不由的再次給自己比了一根大拇指:要不是老子慧眼識真,力排眾議將一軍所有戰馬集中起來成立騎兵團,交給這小子指揮,哪會有今日之大勝?


  今日之戰,乃是他紅衣軍自入荊州來,真正意義上與百越人的第一次大兵團作戰!


  陳守提前半月就已經回報給陳縣中樞,請陳勝親自來指揮。


  然陳勝卻回信說分身乏術,讓他自己指揮……


  ……


  天上,陳勝盤坐在大毛背上。


  眼見大地上玄色的人潮漸漸淹沒五花八門的雜亂人潮,他終於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臉,輕輕拍了拍大毛的背嵴:「好啦,我們回家吧!」


  「咕~」


  大毛收翼盤旋了半圈,靈活的轉向往北方飛去。


  ……


  另一邊,一座距離戰場不遠的高山上。


  一名鬚髮枯藁如稻草,卻仍還頂盔摜甲身姿如長槍的老將,拄劍立於山巔上,他將渾濁的雙眼從北方收回來,重新投向那片已經只能看到玄色的戰場,頭也不回的低聲道:「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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