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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內憂外患

  「西邊?」


  陳勝順著額頭往上捋著頭髮,眉頭緊鎖的暗自盤點道:『益州易守難攻、偏居一隅,難成大器。』


  『雍州呂政游龍歸海,無論是起兵勤王還是自立為王,都不虞被四夷所趁。』


  『北邊?』


  『幽州軍鎮守北疆二百餘年都不曾出過差錯,就算如今沒了九州大陣輔助,也不至於三兩年就被犬戎攻破才對。』


  『倒是并州,本就屬邊塞苦寒之地,前不久又被大周朝廷給抽走了五萬帶甲之士,內里空虛,倒是既有可能會出問題……并州暫記!』


  龐大的思考量,令陳勝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至於南邊……』


  『搏浪軍當前的處境雖然有些窘迫,但遠遠沒到山窮水盡之地,就算沒有我紅衣軍進場幫忙,與百越蠻夷相持個三兩年也不稀奇。』


  『西南北三方尚算安穩,那就是東邊了!」


  「東邊……扶桑、東瀛、出雲、高句麗?」


  陳勝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事情,再一次緊緊的擰起了眉頭,眸中隱隱有凶光在閃爍。


  但很快他就又疑惑的舒展眉心,微微挑起眉梢……且不說當下那些彈丸小國、海島村民,有沒有翻山越嶺、遠渡重洋踏足九州的本事。


  就算他們能來,當下的九州,也不是懦弱無能的清末,是條人是條狗都能來薅一把羊毛!

  當前九州人族的軍事實力,比之大周國力鼎盛之時,只強不弱!

  在沒有劃時代的作戰方式拉開兵力差距的前提下,那些彈丸小國要敢來,周王朝、太平道、漢王廷三方,無論誰上,都能分分鐘打得這些彈丸小國連媽都不認得!


  「這麼說來,外患還是集中在南北兩方。」


  「除去外患,就只剩下內憂了!」


  「妖魔復甦、洪水、地震、瘟疫……」


  這一次,陳勝思索了很久。


  直到陳七返回鎮守衙時,他都未曾鬆開眉頭。


  「末將參見大王,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陳七一絲不苟的捏掌長揖到底,恭恭敬敬的高呼道。


  陳勝回過神來,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殿下揖著的陳七,起身笑著走下台階,親手將他扶起:「七叔可有閑暇陪同小侄兒出去轉轉?來了這麼多次,每次都是來也匆忙去也匆忙,都未好好看看這安邑城!」


  一聲七叔喊得陳七面色大變、如坐針氈、如芒在背,卻又不敢打斷陳勝的話語,直到陳勝說完后,他才慌忙後退兩步,再次捏掌作揖道:「大王,叔侄之禮大不過君臣之禮,大王切不可亂了綱常啊……」


  陳勝輕笑著一步上前,再次扶起他,「咱家已經過了需要禮儀來定君臣的階段了,您稱不稱我為大王,都不改變我是漢王的事實,我稱不稱您七叔,也同樣不改變您就是我七叔的事實。」


  陳七挑著眉梢,張口還欲再說,陳勝已經搶先一步笑道:「好了,您就別與我爭執了,此間就我侄兒二人,我又未曾著王袍,分個君臣給誰看啊?還是說,就因我做了漢王,您就不準備認我這個大侄兒了?咋的,你們還準備讓我做個孤家寡人啊?」


  陳七執拗的張口就欲反駁他,然而話都還未出口,就見陳勝像小孩子賭氣那樣黑著張臉,無奈低嘆了一聲,而後拍了拍他的手臂,笑罵道:「癟犢子玩意兒,和你爹一個揍性,等著,七叔去給你找衣裳!」


  陳勝舒坦的嘿嘿笑。


  ……


  「那廂是谷市,往年間江東與北方的糧商便是再此交割糧食,鼎盛之時,此間一日交割之糧秣可達五六十萬石……只可惜啊,而今各州的缺糧缺起火,這座谷市也就廢了。」


  「這裡就是姬府,嗯,就是先前跟你提過的原豫州牧姬盛的府邸,要不要進去看看?七叔一直給你封存著,你現在點頭,今晚七叔就命人將這座府邸打整出來,保管你進去能住得舒舒服服的……」


  叔侄倆穿著厚實而樸素的麻衣,冒著細鹽似的雪花悠然的行走在安邑街頭。


  陳七一邊走,一邊壓低了聲音給陳勝介紹安邑城的布局。


  陳勝一邊聽,一邊不住的打量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十餘位喬裝打扮過的軍中好手,將隨身的短刃藏在厚實的衣裳下邊,遠遠的分散在叔侄二人周圍,明松暗緊的用餘光盯著街上來來往往的每一個行人。


  陳勝能看得出,安邑城的確鮮少降雪。


  不然街上不會有這麼多冒著雪歡呼著東奔西跑的小孩子,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


  陳縣的孩子,去年見到雪的時候也很是興奮過一陣兒,被結結實實凍了一年後,今年再見到雪,就淡定多了。


  而且就他所見,安邑這些老百姓們過的日子,可比陳縣老百姓們現在過得日子,差得太多了。


  他剛才統計過,他在街上見到的每十個人里,就有兩個穿著草鞋,一個穿著單衣,還有一個乞丐。


  當然,這個調查問卷肯定不客觀,畢竟下雪天還在外奔波的,本身就已經說明了他們的階層。


  在最社會最底層的老百姓中尋找到苦命人的幾率,當然要比在全體老百姓當中尋找到苦命人的幾率,要高很多倍!

  但這仍然足夠說明問題。


  因為這樣的隨機調查問卷,陳勝在陳縣也做過,情況要好很多很多倍!

  安邑可是豫州治所,相當於一省省會的豫州大城!


  連安邑的百姓,日子都過得這麼窘迫。


  其他地方的百姓,日子又能好得到哪裡去?


  「啪!」


  就在陳勝心頭略感沉重的想著事兒的時候,一個陶壺突然從他右側樓房的二樓窗戶從飛出,衰落在他身前尺余左右的地面上,炸開的液體不但濺了他一身,還濺了一兩滴在他臉上,溫熱的。


  霎時間,酒香四溢……


  散步在周圍的侍衛見狀,無不是臉色大變,連懷中的短刃都來不及掏出來,就發足往陳勝這邊狂奔。


  陳勝頭都沒抬的舉手過肩,隨意揮了揮,示意那些侍衛莫要緊張,嚇到路人。


  他看了看身前碎成一地的酒壺,再扭頭看了看右方這座少見的二層食肆,還靜下心聽了聽二樓傳出的高言闊語之聲。


  好幾息后,他才回過頭看向身旁面色發黑的陳七:「七叔,我不是下達過禁制釀造、售賣酒液的禁令嗎?怎麼市面上還有人賣酒?」


  陳七聽言,立馬就想到經辦此事之人,當下也沒多言,只是重重的一點頭道:「回頭查清楚了,七叔會給你一個交代。」


  他知陳勝攔著那些侍衛不讓他們插手,便是不想讓他們攪了他叔侄二人的興緻,同時也是願意暴露身份,往後沒法兒再出來轉悠,才會有此一說。


  果不其然,陳勝聽后隨意只是輕輕的一點頭,說了一句「您記得按律法辦事」,然後就徑直踏著一地碎陶片往前走,臉上不見絲毫怒意,也沒有半分上樓去跟樓上那幫酒蒙子裝個大逼的意思。


  但他前腳才跨過碎陶壺,就聽到樓上傳來一道大著舌頭的嚷嚷聲「那小兒欲引吾等入局鷸蚌相爭相爭,他坐收漁翁之利,吾輩就偏不如他的意」。


  陳勝聽到此處,腳步陡然一住,臉上露出了一個意義不明的微笑。


  雖然樓上說話那人未點名道姓,但陳勝哪能聽不出他說得是誰,說得又是什麼?

  他安靜的側耳傾聽,陳七等人也陪著他站在雪花里。


  「敢問楊兄,有何高見?」


  「李兄難道未曾閱覽過《會稽集序》?』」


  「啊?難道說諸家大賢曾在『會稽集會』上商議過此事嗎?」


  「非也非也,非是諸家大賢在會稽集會上商議過此事,而是因為此事,才有了此次會稽集會!」


  「原來如此,還請楊兄快快道來!」


  「對對對,請楊兄快解吾等之惑!」


  「哈哈哈,解惑之事好說,不過這酒嘛……」


  「小事一樁,為兄家中還有百十壇老窖,楊老弟快快道來,美酒管夠!」


  「啊?劉兄這是老窖嗎?怎生小弟入口卻覺是今歲之新酒?」


  「噓……」


  「噓……」


  「秦兄你吃多了,味覺都出問題了!」


  「來來來,秦兄,且再滿飲此杯!」


  聽到此處,陳勝似笑非笑的偏過頭看了陳七一眼:這回您知道酒是哪來的了吧?


  陳七也冷笑著給他回了一個「放心」的眼神:你忘了你七叔的看家本事了?

  「秦兄吃他的,楊兄吾等聊吾等的……」


  「對對對,楊兄休要再藏著掖,再吊我等的胃口,劉兄家的老窖,楊兄可就沒口福了!」


  「莫急莫急,且容小弟慢慢道來,嗯,那小兒的條件,諸君都應當一清二楚,其用心之險惡,亦無須小弟贅敘,為應對那小兒的條件,墨家賢者提議效仿他稷下學宮,各家聯手開辦一處遠勝於他稷下學宮的學堂,藉此打破他稷下學宮的一言堂;縱橫家大賢提議,各家結盟,聯手掐滅他稷下學宮的學說思想,或結盟佯分敵我,明為爭鬥,實為各家宣揚自家精義,藉此擴大的各家的影響力;吾儒家先賢則提議各家直接將人力物力投放至區縣村鎮……」


  陳勝越聽臉色越古怪,如同有一口老槽卡在喉嚨里,不知該從吐起……實在是樓上那狂生言語之中的要素太多,他不吐不快。


  讓他盤算盤算:另起爐灶、合縱連橫、將計就計、釜底抽薪……


  他先前還道,這諸子百家當真沉得住氣,抱團沉默著向他施壓!

  沒成想,這些人明面上鎮靜,暗地裡卻在搞這些勾當!


  陳勝失笑的邁步往前走,右手指了指樓上那些狂生,對另一側的陳七說道:「治罪的時候,加上一條毀謗君王之罪!」


  陳七也將樓上那狂生的言語給聽了個七七八八,也聽懂了他們說的是什麼事。


  他不太明白陳勝為什麼發笑,也不太明白陳勝為什麼還笑得出來。


  但他見了陳勝的笑臉,就知道自家大侄兒心頭已經有計較了,當即也笑道微微頷首道:「放心,不會輕饒了他們的!」


  陳勝微微搖頭:「一碼歸一碼,律法制定出來就是要遵守的,不然還不如沒有那玩意,大家都憑本事說話,反倒爽利了!」


  陳七面色微沉,頷首道:「七叔知曉該如何處理了!」


  陳勝笑道:「七叔,難得逛一回安邑,有沒有什麼豫州的特色吃食,我給清娘她們帶些回去。」


  這跳躍性之大,令陳七不由的回頭望了一眼那座食肆,詫異的低聲道:「你真不憂心啊?」


  「憂心個啥?」


  陳勝笑眯眯的說道:「他們自己要送上門上我宰,難不成我還攔著他們不成?」


  諸子百家眼光的不差,都看出了稷下學宮的潛力和威脅。


  但只可惜,他們都只看了一個似懂非懂,九竅通了八竅。


  就他們想的那些個招數……乍一看,還真像是打擊稷下學宮的招數。


  但只有陳勝最清楚,他們那些招數,全都是給稷下學宮做嫁衣的倒貼!


  開設學堂,打破稷下學宮的一言堂?

  且不說他們能不能複製到稷下學宮制度和架構的精髓。


  單單是稷下學宮直接與漢王廷掛鉤這一點,諸子百家就沒辦法複製!


  偏偏這又是稷下學宮最為關鍵的一步棋。


  大周是沒有『文憑』這個概念的,大周的公卿權貴、英雄梟雄們也都不認可畢業證這個東西的。


  陳勝能讓畢業證,成為一把唯逼迫稷下學宮學子們努力學習、積極內卷的利器,那是因為他既是稷下學宮的校長、又是漢王廷的漢王,他認可稷下學宮的畢業證,並且將畢業證的評級,與漢王廷的前途直接掛上了鉤!

  諸子百家有什麼?

  總不能為了辦好一所學校,先去造個反當個王吧?

  而合縱連橫、將計就計什麼的,更是一個笑話,一個早就被他前世的那些大平台的頭部內容作者們玩爛的笑話……潘子和嘎子都演出成語了,也沒見把他們賣貨的平台給演垮啊!


  至於釜底抽薪……


  陳勝正為掃盲工作的千頭萬緒而發愁呢,儒家若能來接這個盤,陳勝非常願意為他們頒發「模範好人」的金字牌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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