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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許昌見聞(求月票)

  「啾……」


  陳勝回過頭,看了一眼高空中盤旋的大毛,笑了笑。


  他按了按頭頂上的斗笠,跟著入城的人流,緩步穿過陰暗的城門洞子,融入一片喧鬧的繁華之中。


  「枇杷,剛摘的枇杷,又大又甜,三錢一斤啰~」


  「麵條,陳縣的麵條……」


  「竹筐……」


  陳勝買了一斤枇杷,用販夫附贈的枇杷葉杯拿在手中,極其素質的邊走邊吃邊吐果核,來往的行人見狀皆對他贈以鄙視的目光。


  他不放在心上,晃蕩著腰間用破布條遮掩了華貴劍柄的純鈞劍,一路走走停停,無論見到什麼吃食,都會停下腳步買上一點點,嘗嘗鮮。


  蒸餅。


  櫻桃。


  烤肉……


  所過之處,留下一地的果核皮屑竹籤,不知遭了多少白眼。


  一整個集市轉下來,他終於吃飽了,心頭那口散不去的血腥氣,也終於在人來人往的喧鬧聲中融化了大半。


  「這他娘的才是紈絝子弟該過的生活啊!」


  陳勝長長的伸了個懶腰,隨意在路邊找了個不擋道的角落蹲下,像個盲流一樣眯著雙眼,一臉賤笑的盯著街上來來往往的大姑娘小媳婦不眨眼。


  他頂著一張又帥又陽剛的俊美面頰,做出這樣流里流氣的行為,竟一點兒也不顯得輕浮,反道有一種痞帥痞帥的別樣魅力。


  不一會兒,自他身前來來往往的大姑娘小媳婦兒,就明顯多了起來。


  「哐當。」


  一個破陶碗重重的砸到陳勝面前,他一扭頭,就見兩個披頭散髮、滿身污垢的乞丐,氣勢洶洶的站在自己身旁。


  「新來的,你佔了我位置!」


  陳勝毫不猶豫的往後一仰,就地坐下,同時一拉衣袍遮住左腰的劍柄,饒有興緻的大聲道:「你的位置?明明是我先來的,怎麼就成了你的位置?你叫這片地界兒一聲,它答應么?」


  「你……」


  說話的乞丐眼神一怒,擼起袖子就要上前,卻被另一個乞丐一把攔住。


  另一個乞丐略有些懷疑的打量著陳勝的衣裳,笑著抱拳道:「小哥兒,瞧你身上清清凈凈的模樣,也不像是吃百家飯的苦命人,能否行個方便,將這個位置讓與我等,我等往日便在這裡乞討,一日一餐就全靠此間了。」


  陳勝看了他一眼,理直氣壯的說:「你那隻眼睛看出我不是吃百家飯的苦命人了?你們指著這片地界管上一日一餐,那我還指著這片地界養活千軍萬馬呢?讓給你們,我喝西北風去?」


  見他體格強壯,說話時渾然沒有半分怯意的模樣,兩名乞丐心頭已有了三分退意。


  但說話的乞丐還是強笑著抱拳道:「小哥兒莫要與我弄耍子,你連個吃飯的傢伙事兒的沒有,怎麼可能是吃百家飯的苦命人?」


  「傢伙事兒?」


  陳勝低頭掃視了一圈,順手就將另一名乞丐扔到自己面前的破爛陶碗拉到了自己面前,一攤手:「這不就有了嗎?」


  「豎子……」


  另一名乞丐見狀大怒,揚起烏漆嘛黑的手掌就要上前給陳勝一個大嘴巴子,卻別方才說話的那個乞丐眼疾手快的一把死死拉住。


  他不滿的回過頭看向同伴:「你拉著我作甚?」


  卻不想,同伴竟只是吞咽了一口唾沫,強笑著沖那個嗆行的少年人點頭哈腰道:「那就祝小哥兒開張大吉、生意興隆了!」


  言罷,強行拖拽著同伴,就大步離開了此地。


  陳勝疑惑的低頭看了一眼,失笑道:「果真是貓有貓道、鼠有鼠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啊……」


  卻是他方才伸手拿碗的時候,牽扯衣袍,露出了懷中劍柄一角。


  但憑這一角,他自己都不一定能一眼認出這是劍柄的一角,那個乞丐卻只是晃眼一掃,就認了出來。


  單憑小心謹慎、隨機應變的決斷能力,那個乞丐在乞丐群中,大小也該是個人物。


  要擱在以前,他說不定真會追上去多聊上幾句。


  但現在,這個念頭卻只是在他腦海念頭一閃而過,旋即就將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他無賴的就地躺下,翹起二郎腿有氣無力的呼喊道:「走過路過的好心人哎,可憐可憐我這個沒人疼的小乞丐哎……」


  他喊道得倒是像模像樣。


  只可惜,不知道是他身強力壯的模樣,不像是找不到飯吃的模樣。


  還是他身上打理得太過於乾淨利索,不像那些披頭散髮的乞丐。


  來來往往的行人聽到他的呼喊聲,盡皆只是鄙夷的撇了他一眼,然後就徑直從他身前走過。


  連方才那些在他面前來來往往兜圈子的大姑娘小媳婦兒,都散去了……


  陳勝當然不會介意自己的乞討事業還未起航就溺死在陰溝里,他眯著眼睛,一邊舒舒服服的曬著太陽,一邊時不時瞥一眼斜對面掛著「募兵」二字的紅衣軍募兵點。


  冀州戰局軍情如火,他哪有偷得浮生半日閑的資格……


  他來許昌。


  一是返回陳縣,途經此地,順路進來看看。


  二是他必須得親自來看看,自己制定的政策,執行得怎麼樣,落實沒有。


  雖然這些事,後續都會通過不同的渠道形成不同的公文,出現在他的桉頭。


  但畢竟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來親眼看看,他放心不下……


  根據他在許昌城內轉悠了小半日的所見所聞。


  許昌城內的百姓,差不多已經擺脫了戰火的陰影,回歸到了正常的生活。


  物價沒有大幅度的上漲。


  他一路走來,也沒聽到有什麼天怒人怨的噁心事件。


  偶有頭裹紅巾的紅衣軍班排披堅執銳巡城,沿途的百姓看向他們的目光之中,也大都十分的平和……沒有多少善意,但沒有什麼惡意!

  在當下這種鄉土情結重於泰山,族規甚至大於國法的社會環境下,一支攻陷本土不久的外地軍隊,能得到該地百姓平和對待,已經很不容易了!


  總的來說。


  他所制定的政策,並沒有成為空談。


  但也沒有如他制定這些政策時所想象的那般受,該潁川百姓擁戴。


  潁川百姓對紅衣軍、對他陳郡的態度,總結起來就倆字兒:觀望!

  「不愧是以富庶聞名九州的潁川啊……」


  陳勝略做思考,很輕易的就找到了問題所在。


  他雖然還沒去陳留那邊看一看。


  但他已經能夠斷定,陳留的情況一定比潁川要好很多!


  因為陳留原本的情況,比陳郡還慘。


  紅衣軍過去,當真是給陳留百姓雪中送炭的。


  而對於原本日子就過得不錯的潁川而言,紅衣軍的到來,頂多算是錦上添花。


  更別提,這朵花能不能算數,還是兩說……


  對此。


  陳勝不是想不到辦法。


  但那些辦法,要麼是套路,要麼過於激進,有點上杆子巴結潁川的嫌疑。


  『也罷,步子邁得太大,容易扯到蛋。』


  陳勝眯眼盯著那廂門前冷落車馬稀的紅衣軍募兵點,心下暗自琢磨道:『還是日久見人心吧……』


  『嗯,回頭讓李仲多派點人來潁川,多抓幾個典型!』


  「鐺。」


  銅板落入陶碗的清脆聲響,打斷了陳勝的沉思。


  他詫異的一抬眼,熟練的露出商業假笑:「謝大爺……咦,你怎麼在這裡?」


  來人瞅著他的模樣,早已笑出了一臉的褶子,聽到他的疑問,艱難的抑制住笑意,喘著粗氣低聲道:「我要不在,可見不到這一出絕世好戲了……你是怎麼想的?堂堂陳郡郡守、紅衣軍軍主,名滿天下的反周義士頭領、當代劍聖,竟在自家地頭上乞討為業?」


  「這叫修心!」


  陳勝面不紅心不跳的鄙夷道:「你們這些只會揮劍砍人的糙人懂個籃子!」


  「哈哈哈……」


  來人再也剋制不住了,瑟瑟發抖的指著陳勝,笑得前俯後仰,引得周圍的行人紛紛側目。


  陳勝大驚,失聲道:「卧槽你小點聲啊,我不要面子的啊……」


  他話都還沒說完,就見那廂募兵處的紅衣軍將士們,已經大驚失色的朝著這邊狂奔了過來。


  陳勝面色一僵……求問,我的部下馬上就要發現我在街上乞討的事,現在殺人滅口還來不來得及,在線等,挺急的。


  幾息后,十數名紅衣軍將士奔涌至陳勝面前,單膝點地,齊聲高呼道:「拜見上將軍!」


  紅衣軍沒有跪地見禮的陋習,往常面見陳勝,也僅僅只是一抱拳就完事兒了。


  但此刻陳勝還躺在地面上敲著二郎腿,他們若是抱拳,那不就成俯視陳勝了?

  呼聲一起。


  周圍的所有行人一下子僵在了原地,愣愣的看著陳勝年輕得過分的面容,腦子直接卡死!


  不遠處,方才那個擼著袖子想要衝上來教訓陳勝的乞丐,直接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而那些方才攔著他的乞丐,此刻身軀也顫抖得跟打擺子一樣……


  而方才給陳勝「施捨」的那人,原本還在旁若無人的大笑,但很快就被聞訊趕來的諸多紅衣軍惡狠狠的撞到了一邊,不敢再笑了……那些紅衣軍將士連腰刀都拔出一節了,再笑,他怕被人砍啊!

  百人矚目之中,陳勝鎮定自若的抖了抖身上的衣衫,慢騰騰的站起來,雙手一攤開,數十股柔和的氣勁便自他雙掌之中噴涌而出,輕輕的將身前單膝點地的諸多紅衣軍將士扶起來。


  這一手,直接將一旁憋著笑的來人給驚得眼珠子都突出來了!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他是內行,所以他能看出陳勝這一手的門道!

  『這是打哪兒蹦出來的妖孽啊!』


  他心中無語的哀嚎道。


  「都起來吧,好不容易偷個懶兒,還被你們給抓到了,真是丟人啊!」


  陳勝扶起諸多部下,狀似漫不經心的輕笑道。


  眾多紅衣軍將士聞言恍然大悟,為首的連長小心翼翼的低聲道:「那……標下就不打攪上將軍偷……歇息了?」


  陳勝:……


  ……


  陳勝斟出滿滿一碗酒液,輕輕推到面前整座的滄桑人影面前。


  「又來?」


  滄桑人影看一眼面前酒碗,沒好氣兒說道:「上次在陳縣就遭了你的暗算,翌日頭疼得走不動道……」


  話雖如此說,但他還是端起面前的酒碗,仰頭一口飲酒。


  來人,不是荊軻又是誰?


  陳勝好奇的看著他:「你怎會在此?」


  荊軻放下酒碗,長長的呼出了一口酒氣:「自然是來尋你的!」


  「尋我作甚?」


  陳勝詫異的挑了挑眉:「還有,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荊軻聞言,搖頭道:「你莫要多想,我今日才至許昌,正待歇息一日,明日一早再趕赴陽翟,無意中感覺到有一股似有若無的劍意入城,然後便尋到了你。」


  陳勝恍然,他就說,他來許昌雖不是臨時起意,但並未對第二個人提及過此事。


  若是連這樣,都有人能抓到他的行蹤,那他紅衣軍,只怕已然被人滲透成篩子了!

  荊軻提起酒壺,朝陳勝一示意,問道:「你還是喝水嗎?」


  見陳勝頷首,他便給面前的酒碗滿上:「來尋你,是為告訴你一聲,有人出重金懸賞你的人頭,可能會引得一些不問世事多年的老怪物出手,你須得小心!」


  陳勝聞言雙眼一虛,面不改色道:「哦?是何人懸賞我的人頭?」


  荊軻看了他一眼,加重了語氣說道:「很多人!」


  陳勝端起面前的水碗淺淺的抿了一口,忽然笑道:「那我的頭顱,值錢多少錢?」


  荊軻:「五千金!」


  「嚯~」


  陳勝驚嘆著點了點頭:「還真不少啊,那張平的人頭呢?」


  百錢合一銀,百銀合一金。


  五千金,就是五十萬兩白銀!


  而旱災前陳郡一歲的稅收,也不過只有四五萬兩白銀。


  也就是說,五十萬兩白銀,堪比一州之地的一歲稅收!

  單單是這個價錢就能看出,合力出錢殺他的人,著實不少。


  他用腳指頭思考,都能數出一長串名字來:揚州屈氏、冀州趙家、潁川許氏,或許還得再加上一個魏王姬烈,嗯,太平道暗地裡應該也沒少幫忙……


  荊軻忽然失笑,饒有興緻的看著他說道:「三千金。」


  陳勝愣了愣,疑惑道:「為何?我陳勝仇家是不少,但總不能比他太平道還多吧?」


  「太平道背後有人。」


  荊軻笑呵呵的說:「你背後有誰?」


  陳勝沉吟了片刻,開口道:「我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因為他太平道背後有人,你口中那些『不問世事』的老傢伙不敢去動張平,所以出再高的價錢也無用,而我背後無人,所以才出高價引那些老傢伙來殺我?」


  荊軻輕輕點頭:「是這個意思!」


  「還真是麻煩啊……」


  陳勝伸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口中那些老傢伙,大都是些什麼水準?」


  荊軻搖頭道:「這我就不甚清楚了,不過,肯定不乏天人巨擘!」


  陳勝擰起了眉頭,沉思了幾息后,追問道:「那修意境的高手呢?」


  荊軻想了想,再次搖頭道:「應當是沒有的,修意守門人各家都不多,大都結廬避世一心衝擊宗師至境,為所在門派再開支脈續千年基業,當不至於為了些許黃白俗物再沾染紅塵,斷絕宗師路,得不償失……」


  陳勝正感心下稍安,就又聽到荊軻說道:「但這誰說得准呢?保不齊就有哪家守門人大限將至,破關為自家爭取俗世基石呢?那可是五千金啊!」


  陳勝無語。


  好一會兒,他抬起頭,認真的說道:「我現在也出五千金,買這些老東西不來殺我,還來得及么?」


  荊軻用一種看白痴的目光看著他:「你說呢?」


  陳勝噼手從他手中奪過酒壺,仰頭對著酒壺灌下一大口,甜滋滋的綿軟酒液,壯不了他的膽,只能助長他心頭膨脹的怒意,越發的熾烈。


  「彭!」


  陳勝一把將酒壺拍碎在了食桉上,「所以說,這就不是錢的事兒啰?」


  荊軻憐憫的看著他,點了點頭。


  「替我放個消息出去!」


  陳勝橫起手臂,一把擦過嘴角的酒液,澹澹的說道:「但凡有敢對我陳勝、對我陳家、對我陳郡動手之人,只要我陳勝不死,必屠他滿門……無論他是誰,無論他在哪兒,無論他是何門何家!」


  荊軻愣了愣,臉色大變的低呼道:「你瘋了?你此言傳出去,那些老怪物就算是看不上這點銀錢,也不會放過你的!」


  「不然呢?」


  陳勝眯起雙眼,磨著后槽牙笑道:「裝作不知道,乾坐著等他們來殺我?還是挨家挨戶去給他們磕一個,求他們不要來殺我?」


  「憑什麼?」


  「是憑他們小門小戶、高來高去?」


  「還是憑我家大業大、拖家帶口?」


  「這他媽是什麼道理!」


  「待我迴轉陳縣之後,我即刻就會頒布一條軍令,但凡我被刺殺而亡,我紅衣軍縱是窮搜九州、戰至最後一人,也必屠兇手滿門!」


  「不就是殺人么?」


  「說得跟誰不會一樣……」


  他眯著雙眼,都攔不住眼神中凶暴的戾氣!


  荊軻看著陳勝,張了好幾次嘴,都沒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事實上,陳勝這樣的處境,他也的確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陳勝夠起上身,拍了拍他的肩頭:「好了,此事你既然幫不上忙,就不要再過多操心了,你能不遠千里來報信,我已經很感激了……你這個朋友,沒白交!」


  荊軻神色陰晴不定的遲疑了許久,最終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端起酒碗向陳勝示意道:「你先前不是想招攬我嗎,我……」


  陳勝一擺手,將他還未說出口的言語給堵了回去:「不,我不想!」


  荊軻:……


  「哈哈哈……」


  陳勝拍著桉幾大笑,直笑得荊軻滿臉通紅了,他才說道:「你這人很有意思,做個酒友挺好的,要是入了我麾下,就變味兒了,以後就無法再像現在這樣坐在一起喝酒了!」


  「就這樣吧,反正就你如今這點實力,要是擺到了明面上,也濟不了多大事!」


  「還不如繼續在暗中,幫忙收一下風……要是,我真那麼點背,死在了哪個老不死的手裡,你幫幫忙,幫我護著點我大姐和阿魚!」


  他端起面前的水碗,與荊軻碰了一下,仰頭一口飲酒。


  荊軻看了看他面前的水碗,再看了看自己手裡的酒碗,無奈的低聲滴咕道:「你又不喝酒,做個屁酒友!」


  說雖如此說,但他還是端起酒碗,一口飲酒。


  末了,他放下酒碗,低低的說道:「小心著些,最好別死,我打不過那些老怪物,護不住你大姐和阿魚……陳縣的麥田,離了你也不行!」


  陳勝咀嚼著他句話,輕嘆道:「你是個好人,這鬼世道,好人活著很累的!」


  荊軻看了他一眼,輕笑道:「你也是個好人……」


  「呸!」


  陳勝鄙夷的看著他:「你罵誰呢?」


  荊軻:???

  ------題外話------


  三合一大章,白銀萌加更-1,還剩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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