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她死了三年了
喬非晚白緊張一場。
景煜並沒有來，代為參與的，是他的助理。
那個助理和她年紀差不多大，梳著高馬尾，戴著黑框眼鏡，聽說她是投資方的人，對她格外客氣：“您剛說要刪改什麽，我記一下，反饋給景先生。對了您貴姓？”
“免貴姓喬。”喬非晚也很客氣，她第一次參加這種場合，說話同樣小心翼翼，“我們這邊建議刪改一下蓬萊仙島的情節。男主來仙島求藥，結識了島主的女兒，並拿到了關鍵物品朱雀蛋，但島主的女兒在其中沒有任何作用，劇版可以弱化或者省略嗎？”
她做了仔細的調研分析——
在小說裏，島主的女兒就不是獨立存在的。她和島上眾人待在一起，隻是有對話描寫的時候，都由她開口和男主說話。
小說裏詼諧幽默，這個人物省不了，畢竟不能“島民A”、“島民B”地叫。
到了漫畫改編裏，島主的女兒就淪為背景板了，因為她和島民畫在一起，上麵頂個對話氣泡，無所謂這話是誰說的。
所以論壇上、書迷群，對這個人物基本沒討論度，後麵她消失也無人在意。
喬非晚覺得，這樣的人物，在劇版最好弱化或刪除。
“我對影視劇略有研究，自己在劇組也待過。”她分享個人經驗，“首先這個人物不好拍，選角很難，太出挑了會搶主角風頭，選醜了會辱沒蓬萊仙島；其次，影視劇裏的每個有名有姓的人物，都必須對劇情有推動作用，她有名有姓沒作用，會被觀眾質疑灌水。”
整個蓬萊仙島的劇情也就兩集，刪掉這個人會讓劇情更緊湊。
“有道理。”導演摸著胡子喃喃，“我讀到那裏的時候，也覺得那人物有點多餘。把她的台詞都刪了，我拍的時候找個群演，拍個側影，證明有那麽個人就行了。”
“好的。”小助理認真記下了，“我和景先生說一聲，他要是同意的話，我直接就能改出來。”
中間休息的時候，小助理去角落打電話。
景煜的電話啊……
喬非晚的目光忍不住追隨過去，怔怔地看著。
她聽到小助理正在複述她的提議，隻是話剛到一半，正說到“沒推動作用”那裏，又倏然一停，急急地跑回來。
“不好意思啊，”小助理的臉漲得紅紅的，“景先生想和大家溝通一下。”說話的同時，她打開免提，把手機放在了麥克風下。
“哪位是喬小姐？”景煜的聲音立馬傳了出來，回蕩在會議廳。
可能是隔著麥，又有揚聲器放出來，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不似記憶中的那般低軟溫和。
“那位喬小姐在嗎？”對麵又問了一次。
喬非晚這才連忙坐直，打開自己桌上的麥：“在，我就是。”隔著麥克風，她的聲音也不像自己的。
她想告訴景煜她是誰，但又沒有告訴的契機。
“你想刪我的人物？我的人物沒用？寫得不好？”景煜問。
連續的幾個提問，顯然他是生氣的。
會議廳倏地靜下來，剛剛休息聊天的人，頓時都不說話了。
“不你寫得很好，我一直很喜歡你的書，就是……”
“喬小姐對影視劇有研究，待過劇組？”景煜已打斷她，“那請問喬小姐有什麽作品嗎？是塑造過什麽經典角色，還是拿過什麽獎項？”
喬非晚啞然，默默抓了抓手指。
沒有。
她是一個替身，一個連臉都不敢露的群演。
影視劇的演員表裏，都從未出現過她的名字……
“聽說你是投資方寰宇的人？”景煜冷冷開口，“不是有錢就能對我的人物指手畫腳的，我不受資本裹挾！這個人物不可能刪，你們不樂意可以撤資，我也不是拍不起！”
“對不……”喬非晚有點慌，她從未見過景煜生氣的樣子。
“啪！”
帶她來的王主管就坐在旁邊，氣得摔了水筆。
“哎哎哎，這不正討論商量嘛！”導演打圓場，兩邊都是得罪不起。
導演連忙把想法說了說，最後保證：“小景你聽我說……不刪人，拍側影。人還在，就是台詞刪點，不然篇幅不夠用。”
他也從來沒見過景煜這種疾言厲色的樣子，也不知道刪這個人物，是怎麽惹到他了？
“……好。”景煜那邊沉默了一下，終於答應下來。
“你在外地啊？”旁邊的人插話，想熱絡一下氣氛，“不然應該來一起聚個餐的，我跟你說，對麵來的可是大美女！人家大美女可把你的書看了好幾遍了，是真讀者，你這麽說話人家可要傷心的。”
景煜那邊“嗯”了一聲，興致不高：“你幫我賠個罪，餐酒算我的……我在我女朋友這裏呢，先掛了。”
“嘖，又是一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導演感歎。
“溫柔鄉肯定比我這個老頭子有吸引力啊！”有人自黑起哄，氣氛頓時歡快起來。
喬非晚臉色微白地站了起來：“不好意思，我出去喝杯水再繼續。”她好像扯不出笑容，就隻能這麽跌跌撞撞往外走。
“太過分了！”王主管跟在她後麵，“這人說話真氣人！小喬，你別難過，這行什麽人都有。現在先忍一忍，後麵宣發就沒他什麽事了！”
喬非晚笑了笑，搖搖頭。
她聽過更難聽的話，挨過更難堪的罵，剛剛的那幾句算什麽？
隻是……
罵她的人是景煜……
景煜，有女朋友了……
···
“讓我們看看，比江山更好的美人長什麽樣？”會議室裏的人還在起哄，纏著小助理要照片，“……怎麽會沒照片？”
“是不是哪個明星，不方便公開？”
“你偷偷說，都是業內的，我們嘴巴緊。”
……
“真沒有。”小助理滿臉為難，“我當景先生助理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在了。她已經死了三年了，景先生每次心情不好，就愛去她墳前坐坐。這會兒……”
應該是在掃墓。
眾人心照不宣，唏噓著轉換了這個話題，停止了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