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信物
選了件輕盈束腰的衣裙,鍾明晚沒乘馬車,從馬廄牽了匹馬,沈家醫館沒在鬧區,而是在較為偏僻貧瘠的城西老區。
鍾明晚到沈家醫館的時候,沈暢剛好上山采藥還沒回來,藥童熱情的將她往屋裏領,內堂剛好已經坐了一位身形頎長的男客人。
醫館有客人很正常,鍾明晚也沒在意,尋了個位置坐下來,秋天氣候幹燥,她適才騎馬騎得口幹,便禮貌的對小藥童道,“能給我來杯茶嗎?謝謝啦。”
聽到這動靜,對麵的男客人倏然抬首看過來。
鍾明晚望了一眼過去,看見那張熟悉的臉,頓時心煩氣躁,就想假裝沒看見。
可對麵的人並沒打算當做沒看到她。
裴子期薄唇緊抿,生硬的開口,“鍾明晚。”
鍾明晚打了個哈欠,就當沒聽見。
“你怎麽在這兒?”裴子期又問。
鍾明晚埋頭看著自己指尖,依舊當做沒聽見。
默了半晌,裴子期才眯起眼,語氣不善的開口,“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跟著我過來的?”
鍾明晚本不想理會,可半天才琢磨過來這句話的意思,登時不能忍了。
“裴子期,求你別再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成嗎?我跟著你是能領到金幣還是怎麽著?我承認可能是有一段時間瞎了眼,但不錯過你這個歪瓜怎麽知道什麽瓜是甜的?古人雲:每日三省吾身,你每日對著鏡子問過自己沒有?高否?富否?帥否?既然每一樣都不出類拔萃,你還哪來的自信!相信我,自戀是種病,病重了就趕緊去治,別出來膈應別人。”
說完,想了想,又恍然大悟道,“對了,難不成你今日來就是來治自戀的?”
裴子期胸口湧入一股涼氣,被酸脹的東西脹的滿滿當當,眼眸驟然烏雲密布,臉色由白到紅,由紅到黑,像打翻調色盤一般,精彩極了。
鍾明晚好笑的欣賞著他的臉色變化,頓時覺得心情舒坦極了。
記憶中的裴子期就是個典型的古代渣男代表,看上去是個翩翩公子,卻將不拒絕、不主動、不負責,表現的淋漓盡致,用個現代詞來說就是斯文敗類。
裴子期唇線抿得緊緊的。
對麵的鍾明晚依舊是熟悉的嬌顏,卻毫無掩飾的彎著眼眸,臉上帶笑,神采飛揚,是從前從未有過的靈動鮮活,那雙在長睫掩蓋下狡黠深邃的杏眼裏,已經看不出半絲對他的留戀,相反還有一絲譏誚的嘲意。
這種感覺讓他有種窒息般的感覺,仿佛有什麽東西從手心中滑走,想要緊緊抓住,卻再也無法觸及。
別人說的都沒錯,鍾明晚的確是變了。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
是因為那次落水,還是因為陸家那位回來?
如果是因為前麵的原因也就罷了,如果是後麵那個原因……
裴子期深吸一口氣,手掌慢慢收攏,心裏隱隱有些不平。
“你來找沈暢的?”
鍾明晚掀了掀眼皮,不耐煩的道,“不然?”
裴子期注視著她瑩白的臉,慢慢開口,“你也知道沈暢的身份?”
這個問題倒把鍾明晚問住了。
自從上次離開,她一直對這個美女姐姐過目不忘,未施粉黛的容顏翩若驚鴻,柔美而又神采奕奕,絕對是妥妥的清麗佳人,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姑娘,但說起身份,她又如何知曉……
裴子期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知,剛要開口卻被門口的腳步聲打斷。
沈暢將采藥的竹筐交給藥童,笑著走過來,“晚妹妹。”
鍾明晚起身一笑,“沈姐姐回來啦。”
“你可終於有空過來了,”沈暢柔和的笑了笑,“快坐吧,今日上山采藥多耽擱了陣子,你等久了吧。”
鍾明晚搖手,“沒有沒有,我才剛到。”
兩人都完美忽視了到得更早的裴子期。
直到被忽視的裴子期輕咳一聲,“沈小姐。”
沈暢這才轉首,麵上笑意頓收,語氣也有三分生硬,“裴三公子怎會到訪?”
裴子期負手而立,謙和的笑道,“裴某因何而來沈小姐應該清楚。”
“沈某愚鈍,今日我這邊還有客人要招呼,恕不奉陪,裴三公子還是請回吧。”沈暢不留情麵的開口,“小梨,送客。”
裴子期倒是不急不躁,起身做了一輯,溫謙開口,“裴某今日無非就是替殿下跑這一遭,還望沈小姐再考慮考慮我家殿下的提議,以沈小姐如今的年歲,再拖下去也無法了全當年的遺憾,倒不如同意了殿下的提議,殿下不會虧待沈小姐的。”
沈暢麵色不動,可垂在兩側的手卻微不可查的握緊,指節泛白。
鍾明晚雖然聽不明白他們回話的映射之意,但直覺裴子期沒安什麽好心。
她上前拉住沈暢冰涼的手指,並非常有涵養的對裴子期道,“沒聽沈姐姐請你離開呢,煩請有點自覺好嗎?裴、公、子。”
裴子期深深看了鍾明晚一眼。
“沈小姐好好考慮,在下告辭。”
言罷,轉身離去。
沈暢長長呼出一口氣,對著空蕩蕩的門口怔了半晌,才輕笑著對鍾明晚道,“剛才謝謝你了。”
雖然依舊笑著,但笑容卻有幾分無力和勉強。
鍾明晚沒有多說,攤攤手笑眯眯道,“謝我什麽,我什麽都沒做,是他裴子期耳聾眼瞎,聽不出沈姐姐的逐客令,下次姐姐再直接點,不想見的客人就讓他麻溜的滾出去。”
沈暢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鍾明晚,最終‘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你呀,倒是真與傳說中不同呢。”
鍾明晚不由撇嘴道,看來沈暢也聽說過她與裴子期的傳聞了。
她撓撓頭,頗有些不好意思,“嗯,我是悟了,大徹大悟的那種。”
見沈暢心緒不佳,鍾明晚也沒再多耽擱,直接討要了寶劍的下落。
沈暢派人取來,雙手將寶劍交給她,耐心道,“沐陽王府的信物是世人眼中不可多得的寶物,這柄‘遲月’是墨青山辛戊大師親自鑄造的,這種物件可不能隨意亂丟了。”
“什麽?”鍾明晚腦袋嗡了一聲,有種不好的預感,“沐陽王府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