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活閻王
“這都不是現下該考慮的,”裴子期道,“宮裏人來信,皇上身體愈發不好了,能不能撐過年關都兩說,否則也不會急著傳召周宴和陸驚羨回來。”
周邵瞳仁一收,眼眸深沉,“消息準確?”
裴子期哂笑道,“殿下經常被傳召入宮,皇上身體如何,殿下你應當比我更清楚。”
周邵麵色神情複雜,不知是喜是憂。
裴子期覷著他緊張的表情,才又放緩了語氣道,“表哥,現在不是逞一時之能的時候,該考慮的是如何討得姑父歡心,否則你的身份注定敵不過皇長孫殿下。”
周邵半握的手掌漸漸收緊。
裴子期又道,“聽說皇長孫這趟瓊州的差事辦的很順利,回京也是同陸驚羨一同啟程的,他與陸家很難說沒有聯絡,眼下表哥最好的辦法就是切斷他們的聯係。”
“自掘墳墓!”周邵眯了眯眼,“父王與陸家本就不對付,他周宴是瘋了不成!”
“我倒覺得皇長孫這步棋走得妙。”裴子期冷笑,“比起太子殿下,陸家人手裏的權利更加不可小覷,倘若周宴真能攀上陸家這顆大樹,太子殿下豈會不忌憚,那時候,才是真的不好對付。”
他頓了頓,微微歎息,“皇長孫如今行事越發大膽,必是有人在幕後提點,反觀表哥,這幾年對太子殿下亦步亦趨,太過謹慎了,長此以往,再想翻盤就是難上加難,裴某今日言盡於此,先告辭。”
說罷,冷冷看了自家弟弟一眼,拂袖而去。
裴子寄被兄長的眼神嚇得直哆嗦,沒敢跟上去。
周邵神色晦暗不定,他冷著臉仰頭猛地灌了一口酒,酒盞重重落在桌上,連酒液濺到衣襟都渾然不覺。
他是太子庶子,母親裴箐是太子的良娣,兩年前,太子妃薨逝後,父王並沒有立妃,而是獨寵他的母親裴箐。
世人都覺得裴箐是太子的寵妾,連帶著他這個兒子都跟著尊貴起來,幾乎與嫡長子周宴平起平坐,可周邵在太子府上有多艱難,也隻有自己知道。
周宴的背後是他的母族楊氏,江陵第一世家。
而他呢?裴家說是商戶都是高抬!
當年他的舅舅裴簡就是京郊小縣一個小糧鋪的掌櫃,因為賭輸了錢,偷改了鋪子的賬本,挪用銀子被發現,還送進了衙門。
裴箐為了還債救他出來,不得己去飯莊彈琵琶當技師,被當時還是晉王的周懷德相中,藏到了京中一處宅子做外室。
因為裴家家世上不得台麵,裴箐連晉王府的門都進不了,好在她自有手段,牢牢抓住了周懷德的心,周懷德給裴簡兄妹換了個身份,過繼到京城姓裴的商戶,改頭換麵成了一大富商,才避重就輕的給裴箐抬了個妾,並誕下了一兒一女。
周懷德用心良苦,可惜裴簡就是個貪得無厭的敗筆,無法成為母親裴箐的助力也就算了,還經常要挾裴箐獲得錢財和權勢。
周懷德知曉哪裏還能忍,幾次震怒都差點將裴簡宰了,直到裴簡被打斷了一條腿才徹底安生下來。
想到這,周邵緊緊握拳。
別人的母族是家世顯赫的簪纓世家,而他呢,除了一個殘廢的舅舅他什麽都沒有。
就是因為裴家沒用,無論父王多麽寵信母親,母親卻依然連個做側妃的資格都沒有,更遑論正室。
當今聖上已經年過花甲,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倘若父王登基,次年必會立儲,周宴是嫡長,首當其衝。
可周宴僅僅比自己大了半歲,資質平平,論起文治武功,哪裏也不如自己,就連他的母親也一早逝去。
他不甘心,費盡心思的揣摩父王的心,做他最大的助力,想在皇祖父駕崩前,讓父王知曉誰才是最有用的兒子!
“表哥,你沒事吧?”裴子寄小心瞧著周邵的臉色。
周邵回過神來,望著裴子期離開的方向,沉著臉冷哼一聲,“你三哥如今真是威風,也敢給我甩臉子了。”
“我倒覺得他不是給你甩臉子,是他自己不痛快,至於為啥不痛快,我就不知道了。”裴子寄沒心思的琢磨道。
周邵想了想,總算緩了臉色,向下麵的長街忘了一眼,冷曬道,“但願他能把徐柔拿下來,往後若是能得到徐太師的助力,也算能幫本殿做點事。”
一聽這個,裴子寄來了興致,低聲腹誹道,“這徐柔身份還可以,但也長得太醜了,我都不知道三哥是怎麽想的,放著白白嫩嫩的鍾家小妹妹不要,偏偏喜歡這個,他口味也忒重了!”
周邵冷笑,“你怎知他沒有肖想過鍾明晚?”
“肯定是沒興趣啊,這還用說!盛京城裏誰不知道鍾明晚日日圍著我三哥轉,我三哥可用正眼瞧她了?”
“你覺得裴子期是坐懷不亂的人?”
裴子寄撓撓頭,“表哥,啥意思?”
周邵笑容更冷,“別忘了鍾明晚和誰有婚約,他敢答應鍾明晚?嗬,我再借他幾個膽子!”
裴子寄神色莫測,“婚約?是……陸家那位?可這婚約不是早就名存實亡了?”
許久沒人提起,他還真快忘了這檔子事兒。
“這婚約一日沒解除,誰敢動他的人?”周邵頗為解氣的冷笑,“五年前的陸家那位在盛京城就已經橫著走,惹急了那‘閻王’,扒皮抽筋都幹得出來,就算是周宴,見著他都得客客氣氣的,他裴子期,怕還不是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