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寶塔
宋晗道：“皇上或許是看錯了，草民並未覺得有何興致缺缺的。隻是有些念家。”
聽到這話，霍琦挑眉笑了，“念家？如此說來，你的夫人應當是很有本事了。”
宋晗簡直就無言了，什麽叫做他夫人很有本事？這人到底要做什麽？
他臉色也逐漸陰沉下來，“皇上在開玩笑？”
“朕從來不開玩笑。”霍琦笑著說：“朕就是好奇，聽說你夫人在做美食上特別有經驗？不知朕能否有這個殊榮，能請你的夫人進宮？”
進宮？宋晗瞬間怒了，他手指緊緊的攥著杯子，隻需要稍稍用力，他就能直接把杯子給捏碎。
可他不能，現在不單單是霍琦，所有人都在看著他。
宋晗此時已經非常明白霍琦的想法，要的就是他成為眾矢之的。
沒有人會在意霍琦為何會知道他，所有人看到的都是皇上十分看重他，甚至看重他的夫人。
如此壓力下，那些人必然會過來找他麻煩。
而瑛子也直接擺在了明麵上，想想之前在濰城瑛子遇到的那幾次危險，宋晗眼神就變得十分恐怖。
但越是這樣，他越要冷靜。
微微福了福身，宋晗說道：“皇上的好意草民心領了，不過您如此，隻怕這次科舉草民也不敢參加了。”
霍琦：“這是為何？難道朕看重你，你就不能參與科舉了？”
宋晗笑著道：“皇上所言甚是，殿試您是主考官，我若在，不管我取得什麽成績，好與壞，在大家看來那都是皇上您看重我，並不公平啊。”
“相信皇上如此聖明，應當不會做出讓眾人心寒的事情才對。”
一句話沒有貶低霍琦，卻時時刻刻都在讓霍琦閉嘴。
霍琦以瑛子作為威脅，他必然也不會怕，霍琦要的就是他回來做這把利刃，破開這朝堂上的局勢，最好是能徹底絆倒那些對朝堂無用或者是對他有著束縛的人。
所以他需要宋晗，因為宋晗能夠更快的給他結果。
且宋晗也有本事和理由，去做這一切。
若是宋晗走了，要重新培養一個起來……霍琦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但他等不了，一時一刻都不想等。
所以對他來說，宋晗這番話，也是反過來威脅他。
若是他繼續這樣作下去，宋晗真的會放棄參加科考。
屆時，人就是不聽後麵還是宋家護著，他又能如何？
霍琦垂眸，他本以為宋晗也是個好拿捏的，一封信就把人帶回了京城。
現在看來……這小子能在十年前逃脫追殺，如今就不會是什麽簡單的貨色。
手指輕輕的敲了下桌麵，他又笑了，“這話倒是嚴重了，朕可沒有這個意思。”
“不過既然如此，那朕還是不敢多跟你套近乎，省得有人說朕偏私啊！”
宋晗頷首，謝過了霍琦又才坐下。
不過他的臉色依舊難看得很。
其他幾個兄弟見狀紛紛都小心了起來，在明麵上看，他們跟宋晗就是一體的，這皇上雖然針對的隻是宋晗，但在外人看來，那就是對他們整個宋家都在偏心。
所以，這一次即便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皇上恐怕都要控製住，不會讓他們過了。
垂眸，宋堯眼裏閃過一抹狠厲，他猜到了皇上要做什麽。
隻是現在還不是時間罷了。
……
宮中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了出去，宋家能在京城這麽多年，宮中沒有幾個眼線肯定是說不過去。
是以宮中的接風宴剛結束，宋家便收到了消息。
宋遠陽皺著眉在書房裏走來走去，宋遠恒和劉氏嚴氏都坐在一旁，幾人的臉色都帶著焦急和擔心。
“如今皇上這番動作，是要拿我們宋家開刀了？”
嚴氏沉默了片刻，問道。
宋遠恒點頭，“不僅如此，這次宋家被提點了，宋晗又說了那樣的話，哪怕是為了避嫌，我們宋家的五個孩子，可能都會考不上。”
要進朝做官，那就隻有考進前三甲，隻有拿到前三甲的人，才會有資格留在京城。
至於其他人，則會被分配到各地做縣令。
或者是在京城的某個部做一些邊緣的工作，至於什麽時候才能轉到好的職位上去……那完全看別人的臉色。
這一點對他們來說完全是讓人無法接受的。
“皇上此舉分明就是故意的！”劉氏怒道：“即便沒有宋晗說的那些話，他隻怕也不會放過宋家！”
宋遠陽停下腳步，長長的歎了口氣，“宋家能走到今日，半點不靠皇家。偏生咱們宋家三代都是兒子，唯一出了一個女兒，如今也流落在外。”
“你是想著，要是咱家有女兒嫁進皇宮？”劉氏最是了解自己的相公了，不等宋遠陽反駁就道：“想都別想！賣女秋榮的事情我們科做不出來！”
宋遠恒和嚴氏也點頭。
宋遠恒道：“大哥，當初爹娘把小妹嫁進君家，為的就是不想讓小妹成為我們的束縛。你可不能有這樣的想法。”
“我沒有！”宋遠陽無奈道：“我這就是，隨口一說，哪裏會……哎，行了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宋家又不是活不下去了，我用得著這樣嗎我？”
“再說了，即便是京城待不下去了，咱們離開就是。就咱們家這實力，他皇上當真要動，還真的要傷腦筋。”
這也是為何先帝在世時都不敢對他們宋家下手反而奉為座上賓的原因。
劉氏想了想說：“不過這件事還是得告訴瑛子。”
今日皇上提到的是瑛子，接下來到底要做什麽，都是瑛子的事情，至少現在跟她說了，後續也會有個準備。
“是，的確要跟瑛子說一聲。”宋遠恒說道，又轉頭問宋遠陽，“老三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宋遠陽搖頭，“沒有。不過我給他去了信，讓他跟他媳婦兒一起去把小柔帶回來，他應當已經收到消息了。
“那就行。”宋遠陽說著，又想起了什麽，“大哥，不如讓老三在外麵看看，哪裏合適，咱們就搬到哪裏吧。”
在京城雖說好，但他們也受夠了。
除了陪著皇上打下天下的祖爺爺他們那一輩的人，後麵的每個皇上都對他們宋家有所忌憚。
這樣的忌憚就導致了他們不敢做得太大，有什麽事情都要受製於人。
與此同時，他們的很多行動也收到了限製。
表麵上看宋家風光無比，皇上做什麽都會帶上他們，好像沒有他們就不會出門一樣。
可實際上，每次皇上出遠門帶走的人，都是在告訴他們，你們宋家有人質在我手上，識相的就別有什麽動作。
他們宋家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有什麽動作，可那些人會相信嗎？
不可能的。
“我覺得也是！”劉氏看著自家男人說道：“這些年一直畏畏縮縮，不敢真的大展拳腳，你想想咱們家，明明還能再開闊一條海路出來，就是因為那是皇上，一直被限製！”
若是他們離開了京城，想做什麽還需要皇上的同意？
隻需要通過州府就行了，而他們的實力，州府的人又敢把他們如何？
隻要每年都按時按量的繳稅，還有誰能說他們什麽？
比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他們更想要的是自由，是讓人管束不了自己的自由！
宋遠陽看著自己的弟弟弟妹和媳婦兒，沉默了半晌，最終下了決定。
“好！我這就去跟三弟說！”
送信的人，自然是宋晗之前養的雪鴞了。
劉氏和嚴氏也不打擾兩人，他們還要去告訴瑛子這個壞消息。
瑛子正在廚房琢磨新的吃食，今日她要做的是一道很難做的菜。
主要考驗的就是刀工，這道菜的名字叫做寶塔肉。
做寶塔肉，需要的就是一塊方形的五花肉，以及必不可少的梅幹菜。
這個季節剛好有之前曬好的梅幹菜，首先瑛子要處理的就是這個。
“瑛子，這邊梅幹菜都已經泡過了，接下來怎麽做？”
宋姨拎著梅幹菜問道：“泡時間太長了行不行啊？”
“現在泡多就了？”瑛子一邊處理五花肉一邊問道。
“一刻鍾了。”
“過一刻鍾換一次水，多洗幾次，主要是把裏麵的沙子給弄出來。”
瑛子把帶皮的五花肉放在了炭火上烤，煙霧繚繞的，她咳嗽了幾聲，一邊用手扇風。
宋姨應了一聲說行，“我看著弄。你先把豬肉給弄好，這煙熏火燎的，難受死了。”
“好~”瑛子笑著道：“放心，肯定弄幹淨！”
瑛子把豬皮給烤到焦黑後，就差不多好了，她把豬肉放入一旁準備好的溫水裏，開始一點點的清洗幹淨。
將粘在上麵的炭塊和黑色的東西都洗幹淨後，五花肉就放到一旁。
接著就是準備輔料了，八角、桂皮、紅曲米粉、大蔥、還有生薑。
在鍋裏加水，把豬肉放進去，水沒過五花肉後才放入所有的輔料用大火燒開。
水開之後，還要加入米酒再煮上一刻鍾，這個是為了防止這個肉帶著腥味影響到最後的成品。
煮好之後的肉就要拿出來，用木板蓋著，放一塊石頭在上麵，而後放入冰塊裏麵去。
宋姨看見瑛子這一連串的動作，好奇的問道：“瑛子，你這是做什麽？這肉都煮過了還能放冰塊裏？待會兒不全都凍住了嗎！”
瑛子忙笑著說：“當然不會，這樣主要是為了待會兒好切。”
冰凍過的肉才好切，切出來也更容易成形。
肉放在哪兒就不管了，接下來就是準備醬料。
寶塔肉的主料隻有豬肉和梅幹菜，但醬料才是最終的靈魂！
這個醬料也不一般，用的是豬大骨熬成的湯，加上香料，醬油，還有排骨醬等等，這些都要提前準備好的。
等到瑛子把這些都弄好了，宋姨的梅幹菜也清洗幹淨了。
“我看過了，葉片上幹幹淨淨的，一點沙子都沒有！”宋姨笑著說道。
其實這梅幹菜本來就是幹淨的，做給主人吃的，怎的會不幹淨？
不過在晾曬的過程中難免會沾上一些灰塵，所以還是要洗幹淨的好。
瑛子笑著說好，拿起猜菜刀就把梅幹菜給剁碎了放在盤子裏備用。
隨後就開始切大蒜生薑，這個都是用來調味用的，不過家裏人不怎麽喜歡吃，所以瑛子隻是用來炸了油爆香後就把大蒜和生薑給撈出來了。
接下來就是等豬肉了，在等的過程中，瑛子也拿出了一個方形的碗。
算了算時間，還沒到，她就開始準備其他的菜。
不過這時候劉氏和嚴氏都過來了。
兩人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過來找瑛子的。
瑛子隻好脫下圍裙走出去。
看到兩人她便笑著說：“大伯母，二伯母，你們來了。我方才做了點零嘴，你們要不要吃？”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搖頭。
瑛子也發現他們的表情有些嚴肅，臉上的笑意也慢慢收斂，“這是，出了什麽事嗎？”
“宮中傳來消息了。”劉氏也不想讓瑛子猜測又擔心，說道：“皇上在昨日的接風宴上故意跟宋晗說話，引起了眾人的關注。皇上甚至還說，知道你做菜做得很好，想要把你帶進宮裏去。”
瑛子聞言一愣，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為何？我，皇上與宋晗……”
想到當初在濰城時皇上借姚遠的手傳過去的那封信，瑛子又抿住了唇。
看到瑛子這幅模樣，劉氏和嚴氏對視一眼，道：“瑛子，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麽？”
“還是說你們早就知道了皇上會如此？”
瑛子思索了片刻，這些日子宋家人對他們的好她都看在眼裏，更別說宋晗了。
於是她將信的事情告訴了兩位。
“信上具體說了什麽我有點記不清了，但大體的意思，就是皇上希望宋晗回來。且幫他做事。”
聽到這裏，劉氏和嚴氏臉色都難看起來，“這皇上到底想做什麽？”
“這麽早就給你們去了消息，為何來的時候不說？”
瑛子無奈道：‘當時宋晗也不想你們擔心，何況皇上他要針對的是宋晗的身份，那時候我們也不知道皇上直接把矛頭對準宋家。’
若是知道的話，或許他們也就不會回來了。
“不過大伯母二伯母，這件事你們不用太擔心，至少現在來說，皇上不敢把宋晗把宋家怎麽樣。”
瑛子的話讓兩位長輩都多了幾分疑慮，“這是為何？你如何能確定？”
瑛子笑著說道：“因為他不敢。”
劉氏挑眉，有些驚訝瑛子的這個想法，也更好奇了，“你為何說皇上不敢？你要知道，他手握重權，他要是決定的事情，沒有人能改變，甚至動動手指，我們都得腦袋搬家。”
瑛子點頭，“我知道，但這並不影響我覺得，他不敢動手。”
“當時那封信送過去時，我與宋晗都還在濰城，皇上知道我們與宋家的關係，本可以再我們沒有來到宋家之前就把我們給帶走的。”
“畢竟他需要的隻是宋晗，那時候帶走才是最好的選擇。”
“但是他沒有。”瑛子十分認真的分析道：“不但沒有，他還是借著別人的手傳的消息，這就說明了他也擔心別人會把我們給除掉。”
宋晗的身份對於十年前那件事的主謀來說，始終是個威脅。
若是他不能做到的話，這個威脅就會一直存在。
那些人隻要知道了宋晗的蹤跡和身份，必然就會派人出手，宋晗一死，皇上也就沒有了可以製衡那些人的工具。
即便是現在皇上當著眾多人的麵承認了他對宋晗的看重，但隻要宋晗的身份不暴露，皇上都隻能護著宋晗。
“他如此做，不過是希望宋晗能明白，他能走到今天都是因為有皇上。”
“他想要完全的控製宋晗並通過這個來控製宋家。不過……”瑛子停頓了一聲，笑得十分自信，“他想錯了。”
“我們都有後退的權利和條件，但凡事情不對，我們扭頭就能走，但皇上不行。除非他不想要那個位置了。”
瑛子的這一番分析，徹底的把劉氏和嚴氏給說服了。
不僅如此，兩人看著瑛子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沒想到啊，完全沒想到。”劉氏搖頭，讚賞的嘖嘖兩聲，“我說宋晗這小子浪蕩了這麽多年，就這麽甘願成親了。感情瑛子厲害了啊！”
嚴氏也笑著點頭，“不得不說，瑛子你這一分析，我們瞬間就開始有恃無恐了。”
瑛子笑著道：“準備肯定還是要做的，不過皇上那邊，著實不用太擔心。”
而且她相信宋晗，一定能將這件事處理好！
知道了這個，兩人也不怎麽慌了，瑛子如此聰明一人，也不需要他們過多的操心。
於是兩人瞬間就改了目標：
“瑛子，你方才做的是什麽？我聞著有點香啊！”
瑛子見狀就笑了，道：“當然是好吃的，不過還得等，中午的時候才能吃道。”
她這裏準備了好幾塊肉呢，就是大家都能吃到。
“哈哈哈那我們在這裏等著？”
“行啊，兩位夫人順便擇點菜？”宋姨端著一盆菜出來了，笑著問道。
這要是擱以前，她肯定不敢這麽大膽，這麵前坐著的再怎麽說那也是主人啊！她一個奴婢敢怎麽？
但自從瑛子來了之後，這幾位主人就喜歡往後廚跑，不僅如此，還經常會自己給自己找一點事情做。
而宋姨跟他們的關係本來就親近，比起主仆更像是朋友，這一來二去的，可不就直接端著出來了？
劉氏和嚴氏也不生氣，反而笑嗬嗬的接過盆開始擇菜，一邊擇一邊聊著天。
瑛子等著時辰差不多了，才去把肉給拿出來。
肉要按照碗的大小來切，多餘的到時候也裝不進去。
切掉了邊角料後，邊角料切成小塊，借著就開始切五花肉。
這個就要沿著五花肉的邊緣一點點的切成長條，在切的過程中還不能斷，就是一個滾刀的手法，但凡中間斷開了，這肉就不能稱之為寶塔肉了。
宋姨看到瑛子這手法瞬間眼睛就亮了，這下她算是明白為何瑛子之前會把這肉放在冰塊裏了，隻有這樣這肉才好切啊！
不然在拐角的地方就很容易斷開！
瑛子很用心的在切肉，甚至都沒注意到身邊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在邊角的地方也要切成跟中間那樣的厚度，否則待會兒上醬料的時候就會不好吃。感覺有些地方沒有染上醬料，味道就淡了。
把幾塊肉都切好後，瑛子又小心翼翼的按照原來切的路子，把肉一點點均勻的抹上了醬料後卷回去，借著倒扣在方形的碗裏麵。
隨後她就開始炒梅幹菜和剩餘的邊角料了。
加入之前爆香的油，再加上一點醬料，炒過後再放入那五花肉裏，將中間空出來的地方給填滿，隨後就是放入蒸籠裏，大火蒸一個時辰就可以吃了。
“哇，這個菜好費工夫。”
等到瑛子把東西都放入鍋裏後，周圍的人才敢出聲。
瑛子一愣，旋即笑道：“是啊，不過這個還好，基本上一天就能做吃了。還有另外一個，那個需要的時間就長了。”
“什麽啊？”
“佛跳牆。”瑛子說道：“若是下次買到了食材，我再做這個。”
佛跳牆的主料可比寶塔肉多多了，不過味道也是一頂一的好！
聽到瑛子的話，劉氏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那什麽，瑛子你說說需要些什麽東西，到時候我們找唄？”
嚴氏也說：‘對啊，咱們肯定不缺銀子，你說要什麽，肯定就能弄過來！’
瑛子嗯了一聲，道：“那到時候我列一張單子，咱們按照單子上的來買。”
“沒問題！這個肯定可以的！”
瑛子聞言又笑了，所以說，賺了更多的銀錢，其實就是為了吃到更好吃的東西而已。
不過現在她也挺高興，自己還能有一點用處。
中午吃飯時，全家人都嚐到了瑛子做出來的寶塔肉。
那味道簡直是，肉肥而不膩，加上醬料的味道就剛剛好，帶著點點辛辣的味道，但無疑是非常好吃的！
就是張香香也忍不住吃了兩碗飯，那肉沒了，醬汁也能拌飯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