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金甲雄獅
說起劍鋒大隊的裝備,在當下大明來說無人出其左右,猶其是被崇禎調往京城之後,連人帶馬又換了一茬,周大棒子率領一千輔兵,也因此沾了不少光,不僅騎上了卸馬監的大宛良駒,而且他還混了個遊擊實職,此時身披山紋甲端坐馬上,緊隨在劍鋒大隊之後,昂首目視流賊軍陣,呲牙咧嘴好不威風。
野史評論崇禎節約用度,克儉己身,但在方楠看來實則不然,每年遼響支出高達五百萬兩,能夠落實到軍費上都不及半數,百八十萬兩妥妥收入內帑。
已巳之變後,崇禎聯合北方勢力興風布雨,縱橫於各方勢力之間,漸漸掌握朝政大權,楊鶴任三邊總督時,暗裏回流剿撫響銀每年也有幾十萬兩,論起摟錢本事,方楠自歎稍遜一籌。
平定流賊失敗,東窗事發之後,楊鶴雖囚於詔獄之中,仍過的十分滋潤,其子楊嗣昌可謂是官運亨通,今年五月,被任命為都察院右僉都禦史巡撫山(海關),永平府等處,提督軍務,可以說是手掌大明東北門戶。
由此可見,崇禎是個不差錢的主,給劍鋒大隊更換些裝備,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五百家丁周身上下以及戰馬護甲,無不是精鐵打製,盔甲堅厚遠超邊軍,重達八十多斤,也就隻有像大川這樣的壯漢才能撐起,跨下戰馬選用西域馬商販來的夏爾馬,馬肩隆處平均高度約為178厘米,最低也有173厘米,體重高達850到1000公斤,而蒙古馬肩高隻有一米三多點,體重才四百公斤,這可就是個不小的差距,經曆一翻重新裝配,劍鋒大隊威猛之態,視覺衝擊相當震撼。
“範東家,這支兵馬由城東殺入戰場,顯然是途經大同,必是京城派出的援兵,沒想到皇上麾下,竟會有這種雄壯勁旅。”
許鼎臣說話時,似是無意間撇了一眼城下列隊的範府家丁,這讓範永鬥聽出點別樣意味,好在他常於官宦商賈中遊走,早已磨練出納言若虛之態,臉上依舊是神色如常。
範永鬥此次高格入晉援戰,為的是加強與許鼎臣和仕紳之間的連係,自然不會因為一句看似突兀的言論去細心計較。
“嗬嗬嗬嗬”
“許大人有所不知,範某手下這些不成器的護院,就是摸仿那些金甲雄騎所招慕。”
“畫虎不成反類犬,到是讓人見笑了!”
此言一出,盡顯範永鬥豁達之態,許鼎臣心中一動,自感方才無意識的言論落得下乘。
“嗬嗬嗬嗬”
“範東主莫要自謙,範府家丁縱橫大漠草原,身經百戰,撕殺本領豈是行儀揚武之旅所能相較。”
範永鬥財貨通達,許鼎臣與他合作較多,因其頗懷政治權謀,所以在交往之中,是既不接納也不排斥。
“許大人有所不知,此旅原是方楠屬下家丁,因其火拚金陵守軍,降職後被拆分到禦馬監,成為皇上侍衛部隊,雖不合理法,但卻可以看出這支勁卒戰力之強悍!”
“那跟隨在後的千餘輕甲騎兵,威武雄壯堪與正兵相媲美,但他們卻是五百金甲輔助之兵,此等奢華配置,放眼當今天下是絕無僅有。”
範永鬥侃侃而談,顯然範三拔由金陵回來之後,他加大了對方楠底細的探查。
“聽聞範東主所言,看來這個方楠到是不容小覷!”
許鼎臣輕捋幾下胡須,舉起千裏鏡再次關注戰況,心中卻對方楠又有了新的認識。
方楠初至太原時,許鼎臣隻不過把他看作崇禎手下近臣武將,雖家資豐厚,所部兵馬裝備精良,仍未脫武人之態。
在方楠與流賊接戰之後,許鼎臣發現旗衛大隊銃炮犀利,戰力之強遠勝衛所兵和邊軍,不由便高看一眼,而大川此時率劍鋒大隊和千餘輔兵殺出,方楠身上政治色彩又濃厚幾分,再次刷新了他的認知。
表麵上看許鼎臣手持千裏鏡,專注戰局發展,實則他內心中,正反複計較方楠出現在晉地的影響,思考今後如何牽動這支力量。
方楠此時立身於馬背之上,麵對強敵心思可要簡單的多,劍鋒大隊重甲騎兵,正是盾牆克星,一人一馬,加上厚重甲胄,撞擊時所產生的力量兩千斤都不止,即便流賊推出盾車,恐怕也無法與之抗衡,其後周大棒子率領的輔兵,皆是出自於綠林,刀馬功夫一點都不比邊軍差,完全可以在重騎撕開盾牆之後,迅速對流賊進行穿插切割。
眼見大川衝至馬前,方楠揮臂劈下,高擎已久的戰旗緩緩前指,似攜挾萬鈞之力,發出進攻號令。
目光覽視,在大川之後,便是馬江和劉勝縱馬而過,雖然依舊是金甲遮麵,但方楠仍然在熟悉的目光中,感受到敬重和尊崇。
一道道眼神傳來,方楠都能在腦海中刻畫出每個家丁的模樣,此時此刻,他知道這些家丁,不會因為皇上賜予的盔甲和殊榮,背叛他們內心中,自己注入的情懷。
大川馬不停蹄向前疾進,目光灼灼注視方楠,右臂提起重劍豎持於頭側,停頓片刻後猛然高舉,斜指流賊軍陣,怒目爆喝。
“殺!”
“其形如虎,其聲若雷!”
劍鋒大隊似是一股金色洪流,挾鋼鐵劍甲之勢,在方楠身側衝殺而過。
幾十步距離,對於騎兵來說轉瞬即至。
在一眾流賊眼中,劍鋒大隊縱馬衝撞,就如同山脊傾塌巨石轟擊,又如巨浪湧動撲天蓋地令人窒息。
他們哪裏見過這麽高大壯碩的騎兵,仰視之餘感覺到自己異常孱弱,迎戰之心漸漸萎陷,持握盾牌的手臂不禁開始瑟瑟抖動,眼神也為之散漫,內心中誕出絲絲回避躲藏之念。
“不好!”
“義父,敵勢洶猛!”
李定國從未見過如此碾壓似的衝擊氣勢,心神驟緊,語調也變得失常。
張獻忠哪裏看不出麵前局勢,隻是沒有調整時間,更何況他也沒有應對之策,別看這幾年縱橫山陝與官軍常有交戰,但那種撕殺級別,遠不能和劍鋒大隊相題並論。
其實張獻忠有句話,憋在心裏沒有說出來,“老子也是頭一次接戰這等如巨獸般的騎兵。”
“殺!”
“殺……”
張獻忠此時隻能不停揮刀,左顧右盼連聲呼喊,借以鼓舞士氣,祈禱手下能硬抗這鋼鐵巨流般的衝擊。
隨著轟鳴的撞擊聲和嘶吼聲,兩軍交鋒刹那間,便已讓人看出了這場戰鬥的勝敗。
盾牆堅固之勢,此刻在重甲騎兵排山倒海般的衝擊下,如若蟬翼折卷,頓時失去磐石之態,似洪流拍擊下的朽壘爛柵,牆傾脊摧支離破裂,瞬間片片毀倒。
大川縱馬躍起,重重撞擊在盾牆之上,數麵盾牌便在馬蹄踏擊下扭曲破碎,而周圍流賊則是當場口吐鮮血一命嗚呼!
撞擊之後,戰馬衝勢未竭,馬蹄急步踏動調整身恣,如遊龍般陷入流賊之中,刀槍棍棒暗箭明矢,頓時如雨點般襲來,輕者在人馬甲胄上留下一道劃痕,重者雖無法破甲,卻也打的甲片凹陷。
戰馬發現被眾多生冷麵孔圍困,也是十分驚懼,鼻吼熱氣噴勃,連聲嘶鳴,晃頭扭身不停揚蹄亂踹。
馬首有鐵麵遮護,頸項甩動便有一個流賊骨斷筋拆,海碗大的馬蹄,翻踏彈踹間便有千鈞之力,受者無不騰身飛起,落地後狂嘔鮮血,束手而不止,喘息間失了性命。
大川高居馬上,不住催動前衝,手中四尺鋼鋒頻頻左右揮斬,刀槍盾牌遇之,紛紛折斷破碎,餘勢之威,掃蕩四周流賊人影翻滾,僥幸者遭受少許磕碰之傷,無力閃躲者,身中巨刃,傷口外露命由天定。
身為一軍主將,大川熟背兵書,久經陣戰,早已不是幾年前,那個山野中的憨娃莽漢,縱覽全局,他挺身傲然於馬上,長劍揮指,將目光投向張獻忠所在。
“義父,盾牆破了,官軍勢強恐怕再也難以阻擋!”
李定國這時反而鎮定下來,看出以老八隊的裝備和打法,根本就無法與重甲騎兵抗衡,稍有遲疑便有全軍覆沒之危,到不如趁敵初入軍陣,迅速分散撤退。
“吾兒所言極是,立刻號令各隊人馬即刻退回!”
“唉!”
“為父今天雖敗,卻無須向大掌盤負吝,放眼當今天下,如此強軍能有幾支?其它各營首領,想必也看得明白,誰若不服,就讓他自己頂上來試試官軍斤兩。”
俗話說的好,輸陣不輸人,張獻忠高聲評論戰情,為的是讓手下流賊不至於因戰敗氣餒,在他們心中樹立起對自己的信心,使老八隊不致因一場失敗而人心散掉。
與張獻忠思緒多惴相反,方楠此時頓感如釋重負,眺望曹文詔軍旗飛揚漸近,所間隔的幾支流賊軍陣,此時也不再是難以攻破的障礙。
眼看周大棒子率領輔兵縱馬殺入流賊軍陣,方楠知道張獻忠恐難堅守,抬手阻止吳石頭率領旗衛大隊跟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