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易兵換將
“衝！”
惠登相抽刀高舉，指揮部隊前移，但他卻不緊不慢控製軍陣速度，並沒有急於衝鋒。
刑紅狼手下流賊狼奔豕突，托拽刀矛一哄而散，競相逃入相鄰流賊軍陣。
惠登相暗自琢磨起迎麵趕來的張獻忠老八隊，回頭看向左良玉，見他微微頷首，隨即止步不前。
“虎！虎！虎！”
“咣！咣！咣！”
張獻忠手下，以三三之數分作八隊，呼喊擊盾大步前移，隊列整齊，儼然是堂堂之勢。
方楠一看左良玉眉頭緊皺，就知道他考慮到戰損，心裏十分猶豫。
其實也不怪左良玉怯戰不前，以張獻忠現在所展現出來的軍容，都強過衛所兵一籌，一米高的長形立盾，如磚砌瓦接，層層疊疊並行前推，時不時還反射點點輝芒，顯然是鑲有鐵板，這種戰陣與邊軍比較也是不惶多讓。
“看情況指望左良玉破陣，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方楠暗自琢磨，張獻忠必然早有準備，不然那來那麽多鑲鐵立盾，難道就是為了對付自己，即便讓旗衛大隊進攻，單憑火銃之利恐怕也難以突破。
“小玄著，快去把步炮拉過來，頂著他們腦門轟，看看是他們的盾牌硬，還是方某的炮彈強？”
方楠轉身向左良玉抱拳：“左兄剛戰一陣，這次就由方某試試流賊的深淺！”
“嗬嗬嗬”
“方老弟何須如此客氣，剿殺流賊乃是我等之責，相互協戰理所應當，即然老弟手癢，左某人就兵馬調到右翼觀敵壓陣！”
明擺著是一場硬仗，左良玉見方楠出戰，正好順坡下驢，揮舞馬鞭把隊伍帶離。
“呸！”
“什麽東西，這路人物，給老子提鞋都不用！”
沒等左良玉走遠，杜牛立刻斜眼開罵，語出是陰陽怪氣，聽那個聲調，就是為了讓左良玉聽到。
“哎？張小子，下句是什麽來著？”
杜牛搔了兩下腦袋，看向張煌言。
“不過是個苟且之輩，隻負學鳩顫羽之能而矣！”
“學啥羽？
杜牛舌頭打卷是一臉迷茫。
“學鳩啊！”
“唉！”
“杜大哥，你可不是一般的笨！”
張煌言看著杜牛困惑的模樣，急得是麵孔抽搐，直搓雙手。
“杜大哥，這小子一肚子壞水，離他可得遠一點！”
“嗬嗬嗬”
“當家的，你說對吧！”
小豆子縱馬貼靠在張煌言身邊，笑得是眉舒眼媚，帶著滿臉戲逗之色。
“赤膊上陣，形如匪寇，身為朝廷武將，竟無體麵可言……。”
左良玉當然聽到了杜牛的嘲諷，此時他如若恍然，並無絲毫腦怒，方楠接過主攻責任，他是一身輕鬆。
方楠看向左良玉的背影，揮手阻止小豆子等人笑鬧。
“此人絕非蟬雀之資，雖無鴻鵠之誌，卻也有梟雄之念。”
“馬大哥，讓白杆兵前移吧！有你在我側後，小弟心裏安穩！”
方楠現在有些信不過左良玉，萬一他率軍後撤，自己右肋完暴露。半裏之外射塌天李萬慶，手下八千流賊可不是個小數目。
“老弟呀！讓我怎說你呢？”
“打起仗來橫衝直撞，但是布陣就有些太過謹慎小心翼翼了！”
馬祥手搖馬鞭連聲戲笑，“還是讓我帶部隊在前麵衝，有小炮開路，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不行！”
方楠立刻矢口拒絕。
“旗衛大隊可乘戰馬作戰，情態危急進退迅捷，還是由我來進攻，老哥隻須守住側翼便可！”
撮土為山，聚眾則高，看似野外陣戰無憑無險，但什麽位置部下多少兵馬，啟到什麽作用都是有講究的。
方楠親曆大淩河之戰，不僅目睹張春根據不同兵種特點，依托車炮之利，排兵布將與建奴野外浪戰，而且自己在之後的戰鬥中，深刻體會到，在兵馬馳騁衝殺之間，越是大規模的戰鬥，在臨戰指揮時，兵馬布置更為重要。
“行，就按你說的辦吧！”
馬祥麟雙眼上翻，大眼珠子轉了一圈，估計是明白方楠的意思。
“嗬嗬嗬嗬”
“不過我可得留在這裏，看看騎馬銃兵到底是怎麽打仗！”
方楠看到他賴皮的樣子，不禁莞爾一笑，轉身接過小豆子手中的軍旗，催動戰馬迎向張獻忠的老八隊。
“義父，對麵那支官軍有些古怪，你看他們手中拿的竟然是火銃，這騎在馬上還怎麽打仗，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定國，你發現沒有，這支官軍人人著甲，不簡單呐！”
“義父，看到他們我怎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李定國在馬背上伸長脖子，看向旗衛大隊，擰眉眨眼，滿臉都是困惑。
張獻忠手撚短須雙目微眯，在心中細數他所知道的邊軍，卻沒有一支部隊，與方楠的旗衛大隊印合。
突然，張獻忠瞳孔一縮。
“難道是他們來了？”
“是誰？”
“義父是說，他們就是幾日前，在壽陽官道上遭遇的那夥官軍？”
“吾兒所言不差，正是他們！這些人馬來頭不小，為父多方打探，才知道他們早先隸屬於漕運總督府，主將姓方年紀不大，不知為何被貶到晉地，去年冬天他曾率所部出關，與建奴八旗均有接戰，且不過下風，銃炮齊備戰力十分強悍。”
“嗬嗬嗬嗬”
“原來義父早已經先知先覺，所以趕製出幾百麵鑲鐵立盾，這次看他們還怎麽打？”
“吾兒謬論了，孰知強盛之軍，豈會隻有一技之能，先打打看吧！”
張獻忠語出慎重，顯然已經把方楠看做強敵，有些話他還沒說，這些天他不僅解到千裏營的番屬經曆，而且還打聽出，方楠手下部眾上萬，可不隻是眼前這點人馬。
突然之間，他感覺太原會戰規模遠超預計，神情頓時一緊。
八門小型步兵炮，在方楠指揮下，距張獻忠軍陣百步外一字排開，在其之後便是十駕迅雷銃車隨護。
“向前二十步！”
方楠手持軍旗位於其中，目光凝視，抽刀前指。
“吱吱……嗄……吱吱……！”
銃車火炮在輔兵推動下，繼續前移，四個總旗士兵，於其後排出線列隊形緩緩跟進。
方楠索性跳下戰馬，赤著上身，左手持旗右手舉刀，立於火炮之前。
幾十步距離轉瞬即至，方楠回首察看各部人馬全部展開，高舉寶刀嘶聲大吼，“火炮平射，開始準備～”
“調走左良玉，自己頂上來之後，如果再把仗打的拖泥帶水，那時還不成了跳梁小醜？”
“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打退張獻忠。”
方楠暗下決心，施展出全身解數。
若說無顏見江東父老，這話有些遠，但要麵對目光不綴，正盯著自己的馬祥麟來講，是毫不為過。
“義父快看，官軍火炮如此小巧，誰能想到他們都是打開花炮彈，威力會那般強悍，後麵那十輛木車上麵又是什麽武器？”
“定國，先別管那是些什麽東西，把咱們準備好的家夥推出去，這次無論如何，也要為那天晚上血恥！”
幾日前與方楠遭遇，張獻忠沒想到旗衛大隊銃炮會異常犀利，遠超自己的預計，差點把老八隊給打崩，從那時起，他心中就憋著一股火氣，四處搜羅火炮，而且打製出幾百塊鑲鐵長頓，準備在太原城外一血前恥。
一陣呼喝聲中，盾牌壁壘閃出數個缺口，四門六磅青銅炮，在巨大粗糙木車承載下被推到陣前。
“點火，兄弟們瞄準了打，戰後八大王重重有賞！”
別看李定國年紀小，追隨張獻忠四處轉戰，在流賊中的威望可不低，此時他組織六十多個嘍囉推出沉重的火炮，剛剛停穩，便急不可耐的號令開炮。
“咚咚咚咚”
李定國指揮四門青銅炮，趁方楠立足未穩首先打響。
雙方相距不過百步之遠，炮口隻要不高，必然是彈不虛發。
正如方楠所料，四顆炮彈在炮口中噴嘯而出，全部打入旗衛大隊線列之中，不用回頭，他就知道幾十個士兵沒了，這還是部隊展開，線列單薄，如果是密集方陣，距離這麽近，傷亡百八十人都不算多！
“終日打雁，今天卻讓雁反啄一口！”
單不說心中的憋屈和憤怒，方楠更為戰死的士兵惋惜。
“小玄著！”
“立刻校對火炮，給我打掉那幾堆破銅爛鐵！”
“再聽到流賊一聲炮響，老子今天砍了你！”
方楠右手提刀站在火炮之前，滿臉通紅向張煌言大吼大叫，現在雙方比的就是時間，他容不得一絲遲緩。
八門步炮早已調整完射界，張煌言飛快逐一校正目標，其實並沒有浪費多長時間。
“火炮校對完畢！”
隨著張煌言一聲高喊，炮手整齊站立，目光同時看向方楠。
此時，方楠反而冷靜下來，右手持刀高舉，凝視幾門青銅火炮，發現引線已經燃起，激射出股股白煙。
“放！”
“咚咚咚……”
八門火炮幾乎同時打響，若細心分辨，也隻能聽到三聲震響，由此可見步炮藥撚極短，而且規製統一，工藝非常精細。
方楠怒目大吼，手臂隨之下劈，刀尖在空中劃出一弧華光，指向流賊軍陣。
炮彈出膛罡風乍起，帶著熾熱焰氣，由方楠身後射出，隻見他發須飄揚，褲角劇烈抖顫，但身形卻保持揮刀恣態，沒有一絲晃動。
方楠凝神聚目，狠狠盯著四門青銅火炮。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停止，讓他清晰感覺到炮彈的軌跡，嘴角上揚，漸漸露出一種絕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