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城頭鏖戰
此時，流賊先鋒蹬上城頭，正與守城士兵絞殺在一起，不時有屍體由城牆上拋下，或是由斜坡滾落。
雙方戰術配合全無，皆是蜂擁而上，場麵極其混亂。
“這是怎麽回事？”
“剛才他們打的不是很好嗎？官軍射箭流賊退，箭勢停止流賊衝，進退之間有板有眼不急不忙。”
“當家的，這仗就是打的太有節奏了，官軍心生麻痹，流賊突然一反常態，一鼓作氣衝過護城河，炸塌了城牆。”
張煌言說者無意，方楠心裏卻咯登一下。
“看來流賊準備很充足，可以說是謀定而後動，雖然他們裝備簡單缺少訓練，那些個草頭大王大字不識幾個，但是他們作戰經驗豐富，不按套路出牌，奇謀巧技頻出，令人防不勝防。”
“當家的，那個薑瓖也是個廢物，都讓流賊打上城頭了，也不見他有什麽舉動，隻是驅趕士兵進行對衝拚消耗。”
“嘿嘿嘿”
“看他也堅持不了多久，我帶人殺出去吧？要不然太原城破，百姓就該遭受屠戮了！”
小豆子說話時眼珠亂轉，讓人一看就知道他言不由衷。
“一旦發現我們存身之處，流賊定會聚攏人馬，團團包圍腳下這座矮山。”
張煌言急忙為小豆子補充，看向方楠，說話時雙眼瞪得通亮，躍躍欲試的心思顯露無遺。
“都一邊呆著去！”
“指揮部隊救援，還輪不到你們倆個。”
方楠麵色一寒，嚇得小豆子和張煌言輕吐舌頭，彎腰縮頭後退兩步。
“薑瓖出自將門，豈會那麽容易戰敗，過會肯定會大舉反攻。”
方楠話因剛落，就見太原城南門開啟，薑瓖親自率領五百刀盾兵，沿著護城河向城牆下流賊衝殺。
這些刀盾兵全是邊軍老卒，不僅身套紮甲，而且行伍清晰，行動間毫不托泥帶水。片刻功夫就攔腰斬斷流賊部隊，阻擋住源源不斷的衝擊。
趁這短暫瞬間，城牆上衛所兵高舉武器一擁而上，幾百個流賊頃刻之間相繼斃命，屍體像下餃子一般被丟到城下。
弓箭手乘機再次抵靠垛口，火箭密織如雨，流賊後援部隊成片被射倒，護城河裏木排上倒匐一層屍體，在火焰灼燒中漸漸扭曲變形。
“他娘的，死了幾千個兄弟，老子今晚勢報此仇！”
王一川太陽穴青筋暴起，舉刀大喊，連聲招呼手下準備衝鋒。
麵對其他頭領被殺的灰頭土臉，手下嘍囉死傷大半，王一川隻能作勢表態，這樣才能安撫人心，帶領烏合之眾繼續攻城。
“掃地王哥哥義氣，我們都知道，但現在硬拚也不是辦法。”
蠍子塊拓養成這時站了出來，給王一川鋪個台階，把話給圓回來。
“兄弟說的不錯，剛才老哥心急了。”
王一川揮刀入鞘，向一眾頭領抱拳示意。
“諸位兄弟辛苦了，待攻破太原城，紫金梁大掌盤還會增加賞格，定然有重禮相贈。”
“剛才抽空，削木打製出十幾架小型投車，過會咱們把火油壇子扔到城上去，讓那些丘八也嚐嚐烈火焚身的滋味。”
“好……”
“哥哥好算計。”
“對，燒他娘的，出口鳥氣。”
一眾流賊頭領，紛紛拍掌叫好，也不知道是因為加賞，還是對戰鬥重燃信心，臉上頹廢之色是蕩然消失。
“當家的，那些個土匪被殺的灰頭土臉，這會聚在一起囉嗦個什麽，是打是撤快點作個決斷，磨磨蹭蹭盡在那浪費工夫嘰嘰歪歪，還不如趁早撤退，小爺正好能睡個囫圇覺。”
小豆子一臉嫌棄，打哈欠伸懶腰，口氣中滿滿的鄙視，在他看來，流賊大好攻勢被薑瓖瞬間瓦解，戰鬥力和勇氣太渣了。
“當家的快看，流賊推出拋石車了。”
“噝！製作的也太粗糙了，連樹皮都沒扒掉！”
張煌言這可是第一次經曆大型會戰，無論看到什麽場景，都是滿滿的驚奇，注意力從未離開過戰場。
“你們倆個都老實點，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靠近戰場。”
方楠話音剛落，流賊已經把一壇壇火油拋向城牆。
“今天晚上，流賊看似如烏合之眾，其實他們謀劃全麵，許鼎臣這仗不好打了！”
方楠緩緩坐在巨石上，俯視城牆上下火光四起，流賊鋪土為徑，一步步近逼城牆豁口。
薑瓖也不是白給的，發現四周火起，立刻吩咐身邊護衛，命令城內士兵百姓擔土滅火。
此時，雙方打法竟然反轉，看的方楠搖頭不已，感歎戰鬥形態多變，正是應了那句話，“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方楠發現，這一刻攻守雙方又進入到僵持階段。
看了一眼天色，估摸剛剛才三更天，距天明還有幾個小時，流賊打了大半宿，此時看起來戰意不減，正分批輪換衝擊城牆，與初起時不同，他們進攻更加果決，在投車掩護下，常常能攻上城頭，與官軍短兵相接，雙方傷亡快速上升，戰況更顯激烈。但是誰也沒在戰鬥中，形成壓導性的優勢。
看似這種局麵很難打破，方楠卻隱隱嗅到一股反常的味道，一時間也找不到因由，細心琢磨，感覺是戰場經驗的響應。
“難道說流賊還留有後手？”
方楠看向火光衝天的戰場，凝眉思索。
小豆子和張煌言對視一眼，同時縮了縮脖子，收起嘻皮笑臉。
“他們怎麽來了？”
“當家的，你快看！”
順著吳石頭手膂，方楠發現流賊側後方，一支部隊正急速前進，以三排縱隊，在眾家流賊空隙間穿行。
四百刀盾兵突前，行動利落極為矯健，他們身著皮甲彎腰舉盾，一看就是邊軍路數。
“是他來了！”
“闖塌天劉國能，他在這個時候出現，看情況是紫金梁要大舉攻城了！”
說到這裏，方楠心中一動，急忙看向戰場周邊，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隻見流賊軍陣兩側和身後，暗夜與戰場火光餘暉交界之外，數不清的身影密密麻麻，人頭攢動如潮水起伏般正在匯聚。
“當家的，這不怕有幾萬人吧？”
吳石頭驚訝之餘，開始為許鼎臣擔起心來。
“現在城中隻有幾千邊軍，萬餘衛所兵，即便加上青壯，守城兵力也不會超過兩萬人，當家的你看我們是不是要幫一把？”
“先不急，後山還隱藏著兩千精銳，許鼎臣手中肯定不隻有一張底牌，真到無兵可用之時，他自然會連係我們。”
“當家的是說，許鼎臣知道我們到太原了？”
“嗬嗬嗬嗬”
“如果他後知後覺，也當不上山西巡府，昨天與範家私兵衝突之後，他應該猜出我們到了，何況旗衛大隊西進，與流賊連戰幾場，作為山西仕紳領袖，勢力觸及每個角落，他肯定能推測出我們是誰。”
“劉國能手下這些刀盾兵，到也是當得起精銳二字，頗俱虎狼之姿。”
在方楠說話間，四百餘刀盾兵，已經衝過護城河，舉盾沿城牆豁口斜坡向上仰攻。
薑瓖自然看出這些刀盾兵與眾不同，立刻召集弓箭手開弓放箭，一瞬間箭如飄雨，打的盾牌不住抖動，幾十個刀盾兵中箭，在陡坡上滾落而下。
“礌石準備！”
薑瓖居高臨下，城上又堆滿土石，此時到也不畏懼刀盾兵衝擊。
這個情況，方楠等人看在眼裏，不禁為刀盾兵捏了把汗。
不知何故，方楠雖然與劉國能交過手，但卻並不討厭這些刀盾兵，或許是因為在他們身上，看到自己曾經的影子。
“嗬嗬嗬嗬”
“石頭無須為他們緊張，劉國能這些鐵牌打手絕不簡單，上次交手我們打法獨特，沒給他們施展的機會，若是再次交戰，那可要多加小心了。”
“鐵斧準備！”
劉國能此時隱藏於隊列之中，手舉盾牌大聲呼喊。
鐵牌打手是他的看家部隊，可以說是生死與共，自然是要親自指揮。若不是紫金梁攻城心切，他定然不會首當其衝。
幾百個長矛手此時居高臨下，平舉長矛嚴陣以待。
“哼”
劉國能看了一眼衛所兵擺出的陣勢，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扔斧頭！”
發現衛所兵陣列閃動，幾根滾木被推了出來，他急忙大喊提前發動衝鋒。
一百多把短斧，瞬間如雨點般落入長矛手中，幾十個衛所兵躲避不開，被鐵斧砍死砍傷，嚴整的防禦陣形，頃刻之間被打的鬆散。
“殺，兄弟們殺！”
趁衛所兵驚慌之時，劉國能抽刀高聲大喊。
一眾鐵牌打手，手腳頻率突然加快，幾個呼吸間，前鋒便蹬上城頭，揮動盾牌擋開長矛突剌揉身而進，手舉刀落，衛所兵人頭便滾落腳下。
這些刀盾兵搏鬥經驗豐富，輪刀揮出虛實難辨，暗勁把握的極好，衛所兵與其相比，拚殺技巧非常業餘，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打開突破口，後續刀盾兵蜂湧而上，瞬間占據蹬城坡道。
“哈哈哈哈”
“兄弟們，好樣的！”
劉國能撕開衣襟，露出胸口一片黑毛仰天大笑。刀交左手，接過一麵上書劉字大旗，狠狠插上城頭，一陣輕風拂過，旗幡咧咧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