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讓你嘴饞
一副巨大的輿圖,鋪在了東暖閣的地毯上,精美的工筆在兩丈見方的白錦上,描繪出了山川河流與城郭關隘。
崇禎穿著布襪在山陝兩地來回踱步,曹化淳一手托著奏折,一手提筆站在空地上批閱,他身後的兩個小太監,各自端著一個托盤,分別呈放著十幾本奏折。
聽到些無關痛癢的索事,崇禎便揮手用簡短的答複一語而定,曹化淳手腕微動,朱毫則在奏折上圈劃而過,然後轉身放到身後的托盤之中。
左手站立的小太監急忙上前,將未批複的奏折托舉到他的麵前。
君臣之間對答如流十分默契,表明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兩人對此早已習以為常!
(曹化淳,字如,道號止虛子,家境寒微,十二三歲左右入宮,詩文書畫,無一不精,深受司禮太監王安賞識。後入信王府陪侍五皇孫朱由檢,天啟初年,太監魏忠賢得寵弄權,害死王安,曹化淳受牽連被逐出北京,發配到留都南京待罪。1627年朱由檢繼皇帝位,次年改元崇禎,曹化淳隨即被召還,委以重任,平反冤案。由此可見他先於王承恩陪侍崇禎!)
曹卿休息一會吧!
老奴並不疲憊!
崇禎幾步繞過書案,坐在龍椅上喝了一口茶水,看到發髻縷縷灰白的曹化淳笑道:你不過才四十餘歲,頭發便白了這麽多,足見曹卿這幾年為朕耗費了太多心血!
沒有皇上也就沒有曹家的今天,二哥化雨現在榮升為後軍督都,這都是聖上的恩典!
崇禎深深的靠進龍椅中,目光望向廊簷,眼神變得朦朧,似在追憶往事,他輕輕歎道:“想朕剛剛登基之時,毫無勢力可言,朝中政議全都掌握在閹黨手中,若無曹卿的謀劃,又怎能馭駕東林一係,借勢打垮魏忠賢穩定住朝局。”
“這都是皇上胸懷大誌,為政勤勉,老奴不過是略盡綿力而矣!”
“曹卿戊要謙虛,朕的心中有數”
崇禎緩緩的揮了揮手,阻止曹化淳再說下去!
朕今年不過才二十有三,身邊若沒有你在,麵對眾多朝臣和紛亂的局勢肯定會失了分寸!
聖上聰慧上進,這才是大明繁盛的根本!
嗬嗬嗬!算了!我們不必再追憶過往了,說說眼下該怎麽利用複社?
皇上聖明,張溥張采不思文事醉心於權謀,足見二人野心不小!
崇禎聞言輕輕點頭,示意曹化淳繼續說下去!
這兩年通過對東林的打壓,使張宗衡,洪承疇,陳齊喻這幾方麵的北方勢力,在溫體仁的掌控下發展的極快,加之晉地商號在背後推動,聲勢日益壯大,正好借助複社的興起去加以製衡。
複社雖出於東林,但卻收納廣泛急功盡力,若是加以抑製,他們必會將矛頭對準聖上,到時我們就得依重北方各係,進退之間就很難掌控了!
所以到不如扶他們一把,對北方勢力進行牽製,皇上才可以主導他們的興衰!
曹化淳被貶到江南後,與東林相處極為融洽,在崇禎登基後,在其中穿針引線,使皇位得以極快的穩定下來。
所以崇禎將他雪藏在身邊,為其暗中謀劃,並沒有任命為秉筆太監的主要原因!
崇禎淡淡的笑道:“曹卿所言及是!
他突然又想到一事,急忙問道:張溥那廝的五十萬兩到了吧!”
回聖上,沒有歸入內帑,現在存放在騰驤四衛的府庫中。
當下邊軍各鎮的軍費不但有戶部支付,而且還有商號的供給,但兵卒卻獲益極少,朕也懶得將銀子打了水漂,就先存下以備不時之需,待大權收回後再做它用。
曹化淳躬身作揖,“聖上理當如此!”
唉!崇禎重重的歎了口氣,朕初登大寶之時,也曾培植了不少忠心之臣,可歎劉之綸戰死於娘娘山,申甫陣亡於盧溝橋,張春又死於大淩河,現在已經損失殆盡,如今隻有盧象升在北展嶄露頭角,但他卻與東林走的很近!
如今朝中青俊各有派屬,這種局麵讓朕時常身感無力!
崇禎言罷揮拳輕擊了一下書案,震得茶碗杯碟抖動不矣!
聖上不必著惱,秋闈在即天下才子之中定有可用之人!
朕這次要親自督察,篩選出一批可造之材。
崇禎話是一轉,輕輕笑道:聽聞張溥也要參加會試,看在銀子的份上,就讓他搏個近仕之名,能否高登三甲,就看他有沒有本事了!嗬嗬嗬!
曹化淳看到崇禎嘴角露出的笑意,不由得搖了搖頭,以他對這位年青皇上的了解,張溥肯定中不了三甲,但也不會落榜,名望日盛的複社領袖,很有可能被排在一個尷尬的位置。
曹化淳一時間也找不到適合的詞匯來形容崇禎的性格,若方楠在此就能用一個字來詮釋,那就是“捽”
皇爺!皇爺!
王承恩邊走邊擦拭頭上的汗水,進入東暖閣後急聲大喊,同時指揮兩個小太監,將捧著的百餘封奏折,碼放在龍書案下!
曹化淳向王承恩拱了拱手,便進入了大殿左側的帷幕之後。
王承恩知道他常在崇禎身邊謀劃政事,急忙還禮點頭示意。
若論伺候皇上跑腿辦事,王承恩絕對是個人才,但涉及到政事和權謀,他給曹化淳當書童都不夠格,主要是兩個人的出身不同。
曹化淳深得王安的喜歡,在宮中博覽群書,人家的生活就是學習,而王承恩在沒有跟隨崇禎之前,就是一個專門伺候人的小太監。
你年也不小了,何故如此慌慌張張?
崇禎靠在龍椅上,看著吏部的奏折,連眼皮都沒有抬!
沒看朕正忙著呢嗎?挑要緊的說,這幾天他的心情還不錯,所以回了兩句。
皇爺!王承恩一臉愁苦的說道:這以經是第三天了,請旨斬殺方小子的奏折快近千了,連前朝致仕多年的老臣,都紛紛呈上來折子,更有甚者竟是一天一封的向上遞,他們大有用折子將方小子活埋的決心!
崇禎呡了一口茶水,將奏折甩到書案上,不屑的說道:他們這是讓方小子給打了,看樣子動靜還不小,駱養性派出的人回來了嗎?
不隻有錦衣衛傳回來了消息,隨後還有幾車江南仕紳的請願書也到了。
王承恩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向上掃了一眼,忙低頭暗自說道:那聲勢何止不小,大明立國已來,就沒有成車向京城送奏折的情況!
皇爺!請願書以經車載鬥量了,要是不給出個說法,這事……這事恐怕沒個完,而且山陝直隸等地也出現了響應的跡像,並且有愈發嚴重的傾向!
真鬧的這麽厲害?崇禎似乎不太相信王承恩的說法。
王承恩聞言,忙瞪起了眼珠子,拱手回道:方楠這次捅的摟子可真不小,先不說他的兩千手下迫退了萬餘的江南士卒,而且他還讓翠衫騎兵打折了張采的雙退。
崇禎眉毛微蹙,背負雙手在書案後走出,來回踱了幾圈,顯然這件事的發展,超出了他的預料!
這時,一個小太監跪在地上稟報,駱養性請求進靚!
讓他進來!
片刻後,駱養性夾緊雙肩彎著腰低頭說道:據緹騎回報,江南幾家糧商和鹽商,如今隻向京城發送半數貨物,若長此以往北方物價必然會快速上漲,恐有民變之危!
今日京城中的山西商號,紛紛掛出告示,每天隻開張半天!
看樣子他們的翅膀都硬了!
崇禎踹倒成摞的奏,猛甩一下衣?,怒聲大笑:哈哈哈!他們這不是要方小子的命,而是要控製漕運!
好!好!朕就把這根骨頭扔給他們!
溫體仁日漸勢大,現在有自己的主意了!
崇禎手扶書案,在上麵輕拍了一下,然後凝望遠處沉思了片刻,才緩緩的說道:馬上將吏部遞上來的折子送回。
朕準其所請,即日起,楊嗣昌被任命為都察院右僉都禦史,巡撫山海關,永平府等處地方,並提督軍務,準他在任內整飭防務,修築山海關兩翼城。
王承恩略一沉吟,抬頭掃了一眼崇禎的臉色,惴惴地說道:楊嗣昌是不是提的太快了,去年九月,才升他為整飭山海關內監軍兵備道,這又是跳了兩級,會不會引起別人的猜測?
崇禎淡然一笑,轉動兩圈書案上的茶杯,這是吏部遞上來的升遷奏折,朕就遂了他們的願!
嗬嗬嗬!如此即便有人猜測也於是無補,晚了!
晚了啊!哈哈!現在關寧軍的吳襄父子,祖大樂,祖大弼,宋緯等部已經掌握在楊嗣昌的手中。
崇禎收起臉上的笑意,輕歎了一聲,楊氏父子助朕多矣,楊鶴若不是私下將剿銀運回,京營,勇衛四營怎麽能渡過“乙巳之變”後的那陣子響荒,使山海關的局麵得以快速的穩定!
楊鶴在詔獄中的生活是否穩妥,定要照顧好他的起居,不可再讓他受到一絲的委屈。
關於他的廷議,現在已經不能更改了,待幾年後時機成熟,再想辦法讓他們父子相距!
若溫體仁發現楊嗣昌,是皇爺的一顆伏子,會不會鬧出什麽事端?
崇禎擺了擺手,輕輕的坐到龍椅上,晉商集團與他的線還是楊嗣昌給搭上的,溫體仁想當張居正,還差得遠呢!
方小子的事情怎麽處理是好?現在外麵鬧得沸沸揚揚,情勢已經有點失控了,皇爺得快點拿個主意!
不急!不急!先在朝會上議兩天,他們不過是想掌控漕運,方小子的命還沒有放在這些人的心上!
不過……崇禎略有所思的喝了口茶水,才繼續說道:不過這次得讓方小子吃點虧了!不然也不好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