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熊大官人
汪福光此時震驚於程蕭兩人鐵船的體積,和側舷打開的炮窗,與他乘坐過的三號測試船相比,眼前的這兩艘不但更大,火力也更為強悍!
周舉微眯雙眼,手捋須然心中似有所動,向身邊的劉秀才笑道:程蕭兩家的鐵船真不錯!
劉秀才這兩年在商界摸爬滾打,哪裏會聽不出未來嶽父的意思,他轉身向小豆子耳語幾句,然後淡淡的一笑:周伯父稍後便可見到熟優熟劣。
讓兩艘戰艦在江上跑一圈,這個話語權劉秀才還是有的,此舉不但可以滿足一下老泰山的好奇心,打消他參與海貿的憂慮,還可以為千裏營壯壯聲勢,一舉兩得的事情,他又怎麽會不做呢!
片刻功夫後,江邊的人群再次騷動起來。
兩艘新式戰艦,在抵達金陵後,為了不引起城中百姓的騷動,大多數時間都停泊在上遊幾裏的長江中。
在接到小豆子的信號之後,戰船加煤升帆,冒著滾滾的黑煙,推開江水翻騰起巨大的浪花,伴隨著一聲緊過一聲的汽笛,順流飛速的開了過來。
嗚!嗚嗚嗚!急促而又響亮的汽笛聲,吸引了集市上所有人的目光,正在交易生絲的桑戶和夥計,也停了下來看向江上駛來的怪船,但此時卻並沒有人驚慌失措。
原因無它,冒著黑煙駛來的鐵殼船,與程蕭兩家的炮船十分相似,不但船形一樣,連桅杆的數目和位置,以及側舷上炮窗的多少都相同。
戰船漸漸靠近江邊,細心的人發現後來的兩艘戰船,與程蕭的戰船還是存在很多差異。
前者的船尾兩側各加裝了兩個直徑一丈的明輪,後者卻沒有這個設備,但船甲板的後三分之一處,多出兩個三丈高並行排列的煙囪。
再就是後者的船體更寬,船殼上的鉚釘也更加粗大,船長也略較前者多出了丈許。
四艘戰船雖然同樣是四桅,高度和粗細也相同,但垂掛的硬帆在寬度上差別很大,後者帆骨采用了強度大韌性更好的鋼管,而前者使用的仍舊是竹木材質,因此帆麵的幅寬相差了近兩丈!
最讓人驚奇的是,後者兩艘戰船,沿著船體的中心線,並排交措布置了三組十五門火炮,被煙囪分成了前十後五的布局,雖然炮體都不大,但在視覺上,感覺要比程蕭兩家炮船的火力更強!
集市上的人群,指向江邊停靠的鐵殼船,交頭結耳議論紛紛。
“今年金陵的怪事還真不少,先有海盜劫城,再有官軍夥拚,現在江上又出現了四艘鐵殼船,而且有兩艘還冒著黑煙!”
四周嗡嗡的議論聲,斷斷續續的傳入方楠的耳中,他開始暗自檢討,到底是什麽原因,在每件事上都留有自己的影子!
方楠很快捋清了原由,先是蕭思音,後是周素蟬,搞得自己東奔西走,又唱又鬧,河上開槍,江上放炮!
還很合轍押韻的!嗬嗬!想到了在江南的際遇,方楠不禁嘴角扯動沒有忍住,輕輕搖頭低聲笑了出來!
想到江上放炮,兩艘戰艦上的火炮,善解人意的齊聲怒吼!
砰砰砰……緊湊的炮聲在江邊嗚響,雖然使用的是空包彈,但距岸邊很近,顯得聲勢卻極為震憾!
幾尺長的火舌,如同火鏈般的在戰船側舷的炮窗中噴出,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集市上的人群開始驚慌失措騷動起來。
不隻是岸上的百姓,震驚於兩艘戰船奇特的構造和強大的火力,就連站在自己鐵殼戰船上的程百萬和蕭金貴,也同樣感歎,好動西還得自己造啊!
弗拉爾站在兩人的身側,此時看向兩艘戰船麵無表情,心中卻是思緒萬千,他在南洋遇到了程蕭二人改裝的鐵殼船時非常震驚,所以才有這次金陵一行。
當下歐洲較為富有的幾個國家,財富全部都來自於海外殖民地。
因此,海上力量的強弱,直接關係著各國的實力。
西班牙雖然新敗,海軍大幅的削弱了,但英格蘭的快速掘起,以經危脅到荷蘭的全球貿易,雖然現在大家還是同盟,但不代表以後的關係不會破裂,更不能保證兩國今後沒有戰爭。
他這次來大明,收購生絲不過是噱頭,真正的目的是對鐵殼船進行深入的了解,見到眼前的場景,他慶幸自己沒有白來!
“方楠工坊的煉鋼和製造能力竟然會這麽強!”
張國維輕歎一聲,與沈寶安同時在船艙中走出,點指兩支戰船,麵顯憂慮之色:此子,造船釀酒售賣皂條,這幾年家資漸厚,手握悍卒背靠皇上,漸漸成了氣候,若要將他扳倒已非易事了!
嗬嗬!如今方楠與複社結怨,與我們東林有何幹係!若是能加以拉攏,在商貨上還是能獲得一些利益!
程百萬看向沈寶安點頭笑道。
沈公子與他在生意上交往密切,這幾年可是賺的盆滿缽滿,蕭金貴笑著也隨之附和!
沈寶安聞言麵色一正,急忙向幾人躬身施禮:沈家能久立於江南,全都是依靠諸位叔伯的照顧,家父常教導小侄,要多聽幾位的教誨!
好啦!好啦!
張國維揮手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用不著這麽客套!
弗拉爾聽了幾句,見他們欲談政事,便略作寒喧返回艙中。
張國維輕聲歎道:當務之急是山東之局,現在已經鬧了大半年,孔有德的態度飄乎,已經難以控製,這使餘大成的壓力很大,周延如雖歸附東林,還身在內閣,但他勢衰無助,難已使孫元化脫離詔獄!
唉!可歎秦基命無心政事,錢閣老被逐出內閣,使我東林一係實力大減,當下咱們隻能暗中蓄力等待時機了!
玉笥兄所言及是!
蕭金貴搖動折扇請眾人落座,麵帶憂慮的說道:幾日前拜訪錢閣老時,他的意思是複社日益勢大,先讓張溥,張采與溫體仁等北方各係爭鬥一番,待其一方失勢,才是咱們東林再起之時!
張國維看向滔滔江水似有所思,片刻後看向沈寶安:賢侄與那盧建鬥接洽的如何?
建鬥兄是個意氣文人,他對政局的紊亂痛心疾首,雖受皇上的看重,但對其的政事和手段常有異議,有時也會流露出對當朝的失望,偶有激忿之論!
如此甚好!這兩年咱們在暗中對他多有資助,想他心中也是清楚的,隻要不讓他做違背大義之事,這個人我們還是可以拉攏住的!
盧建鬥此人精通政事,冶軍有方勇悍善戰,麾下的天雄軍已經展露頭角,將來對我東林一係定會有所助益,賢侄可鼓勵他對流賊猛追猛打搏得功名!
沈寶安拱手一楫:張世伯所言及是,小侄定會不辱使命,流賊為禍天下,建鬥兄是性情中人,定會奮力剿殺!
看著江上的兩艘蒸汽戰船,程百萬不由歎道:大明人才輩出,不知那個方楠將會有什麽樣的前景?
張國維輕輕一笑:至剛易折爾!
周舉此時老懷甚慰,手捋胡須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右手搭在劉秀才的手臂上輕拍了兩下,“樹仁”(劉秀才的字)!
你們的造船水平真高啊!過幾天與“和光”說聲,咱們加造一艘鐵殼的戰船,單靠一艘木殼的武裝商船運載貨物,風險還是高了點!
幾家合夥作海貿生意,周舉最後的決定還有些曲折,經過反複思考之後,才以陪嫁的明目出錢,冠以劉秀才和周素蟬的名義,購買了正在建造的一艘武裝商船。
他坐過三號鐵殼福船,對於航速和船體非常滿意,因此考慮即便遭遇海盜,鐵殼船憑借著速度和防護力,肯定會安然無恙,上麵搭載的商貨,便可以為他保本了!
方楠對周舉的細致盤算並未介意,一方麵是因為劉秀才和素蟬的關係,另一個方麵周舉作為一家之主,操持著幾代人基累下來的家業,和幾十口人的未來,多做一些考慮也是可以理解的!
還有個原因,那就是周家和汪福光雖然都是家資過百萬,但多是以實物,如田地,房產,商埠和貨物等體現出來,除去流動的現銀,每家再拿出十幾萬兩來,都會有些吃緊,而且周家的財力還要比汪福光差上一籌!
碼頭邊的大小貨船,在起伏的波浪中,密集的擠靠在一起,所以兩艘戰船在距離江邊半裏之外便停泊下來。
岸邊的人群指向船舷上,持銃列隊的水軍陸戰大隊兵卒,不少人以經認出了他們就是在秦淮河上,開銃嚇退官兵的那支部隊,紛紛猜測起這兩艘戰船的由來。
張大山和趙升聯袂而來,方楠卻沒有在他們臉上,看到興奮的神色,卻見二人不但神情有些疲憊,而且還有些垂頭喪氣!
他倆的這副樣子,方楠以前也經常見到,多是機械設備出現問題。
想到這裏,他不禁心中一沉,暗自猜想戰船在海試中,是不是出現了重大的設計缺陷!
張大山看到方楠目光一滯,馬上就明白過來,低聲說道:當家的不必擔心,戰船的穩定性還是不錯的,抗擊風浪的能力,比三號測試福船強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