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血濺壕溝
一名女子此時站在舞台上唱道:
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為何你,還來撥動我心跳。
愛你怎麽能了?
今夜的你應該明了,
緣難了,情難了。
方楠停下腳步,並非是因為女子唱的是“新不了情”,而讓他驚詫的是,舞台上的女子,雖然臉上未脫稚氣,看起來隻有十幾歲,但身材以經出落的窈窕有致。
粉嘟嘟的瓜子臉上,長長的睫毛,應和著忽閃靈動的桃花眼,一頻一笑,都透著一股纖柔嬌媚之色。
女孩子唱曲時,眼波流轉,眼角眉稍間,帶出一絲成熟的韻味,麵頰上還淺淺的鑲嵌了一對兒小酒窩兒,帶著一種調皮和可愛!
方楠相信這個女孩子幾年後,定會成為一個迷倒眾生的名妓。
一股柔軟的觸覺襲上了手臂!他這時才發現那名貌美的女知客以經貼了上來。
能夠上到二樓來的客人,無不是富商官宦,方楠上來之後,知客女便感受到一股雄健的氣息,心跳便立刻加速了!
“公子,這個寇家的小女子剛剛出道,沒有萬把銀子是贖不出來的。”
如小女子這般的五百兩足已!
“真直白”方楠看到知客女略微扭捏的樣子,心中感歎了一句!
她叫什麽名子?知客女見方楠並沒有關注她,心中忿恨頓起!
但她經曆了多年的訓練,很好的控製住了情緒,隻是委屈的答道:寇湄兒!
這時,方楠想到了有關“寇白門”的記載,十八歲嫁給朱國弼後,她就沒過幾年好日子。
“後金擊敗南明後,朱國弼被囚禁,欲賣寇湄兒籌錢為自己解困。”
“寇白門對朱國弼說,“若賣妾所得不過數百金,若使妾南歸,一月之間當得萬金以報公,朱國弼思考一番應允。”
“寇白門回金陵後,連夜找到舊院姊妹,在她們的幫助下,籌集了兩萬銀子將朱國弼贖了出來。”
朱國弼甚是感動,很想和寇白門重圓好夢,但卻遭到了寇白門的拒絕,“當年你用銀子贖我脫籍,如今我也用銀子將你贖回,當可了結。”
“寇白門的婚姻結束了,重返煙花柳巷流落樂籍,沒過多久便在情感的孤寂中,結束了沒有親情,沒有愛情的一生。
寇湄的遭遇雖談不上曲折,卻也引人唏噓!
她剛唱完一曲,便在老鴇的帶領下進入了一個包間。
方楠看了一眼樓梯,女知客心領神會的帶他走了過去!
啊~!就在此時,大廳的角落傳出了一陣輕呼聲!
幾個年輕的書生,在窗口旁圍成了一圈,全神慣注看著一個身才秀美的小姑娘,正在舞文弄墨!
一個書生隨口念道:
“錢塘曾作帝王州,
武穆遺墳在此丘。
遊月旌旗傷豹尾,
重湖風雨隔髦頭。
當年宮館連胡騎,
此夜蒼茫接戍樓。
海內如今傳戰鬥,
田橫墓下益堪愁。”
好!方楠聽完忍不住叫了一聲!
好!……一片叫好聲隨後響起!
方楠向知客女揮動了一下折扇,背負著雙手走向窗口!
這是小女子遊嶽武穆祠時所作,今日忽聞江上炮聲,這才有感而發。
小女子才疏學淺,請各位品評郢正!清脆如鸝的聲音,聽得眾人甚是舒服。
一名書生向小姑娘拱手笑道:柳姑娘可否唱上一曲,應和這首詩讓大家盡興!
方楠聽聞小姑娘姓柳,心中猜想會不會是柳如是呀!看年齡十五六歲還很符合,娥眉如黛杏眼流彩,麵孔生得清麗脫俗,一頭如雲緞般的秀發格外顯眼,應該差不了,方楠心中暗暗斷定。
看著柳如是的言談身姿,方楠心中不禁為她幼年時,多揣的命運而感歎,一生都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十四歲淪入章台,她的經曆不可不謂之悲淒。
但她卻化泥重生,掌控了自己人生的靈魂和氣節,這使方楠對她十分欣賞。
忽聞柳如是開口說道:“隻有方一曲的“一條大河”能與這首詩相諧,她向眾人抱歉的一笑:但是此曲雄渾高亢,小女子現在還無法獻唱。”
方楠走到臨河的一扇窗前,在桌案上取下筆,凝視著窗外秦淮河上的風景。
女知客以經去迎送其它的顧客,青采快速的將紙鋪好,好奇的看著方楠沉思!
幾名仕子走到窗邊,流覽秦淮河上的風景,看到方楠執筆駐立若有所思,緩步圍靠過來。
他遙望秦淮河北岸十幾名騎兵,縱馬揚旗向北行去,不由的心中一動,想到大淩河戰場上硝煙籠罩下的漫卷戰旗,和幾萬埋骨它鄉的忠骨,一首歌曲隨之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狼煙起江山北望
心似黃河水茫茫
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恨欲狂長刀所向
龍旗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好!好!好!圍觀的幾名仕子,紛紛的輕聲感歎!
平時經常會有一些名仕,在這裏賦詩題辭,佳句美段也層出不窮,能夠被人圍觀稱讚是一種肯定和推崇。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
何惜百死報家國
忍歎惜更無語血淚滿眶
幾名仕子感受到了歌詞中的憂傷,不禁扼腕歎息!
“聽聞叫好聲,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
方楠仍是心無旁騖的,一邊感受著歌詞的意境,一邊揮筆書寫。
柳如是彈完一曲,見窗邊有人在賦寫詩詞,立刻蓮步款款的走了過去。
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
我願守土複開疆
堂堂大明要讓四方,來賀!
幾名仕子向柳如是拱手施禮,閃開空隙讓她站到書案旁,輕聲提示道:邊塞詞!
柳如是聞言精神一振,唇齒輕動默讀起歌詞。
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
方楠輕籲了一口氣,重新又看了遍剛剛寫完的歌詞,順手接過素白的絲帕,輕擦手上的汗漬。
好!好一個長刀所向,好!
“字體也很不錯,如巨流澎湃回轉,隱納著一股磅礴之氣,一名仕子在身旁品評道。”
這句話使方楠非常受用,字體始終是他的硬肋,聞言他又看了一遍歌詞。
自從他不拘泥於柳公權的字體後,感覺書寫時更加流暢了,似乎有一股氣息,在歌詞的字裏行間中流淌。
“公子!”
一聲悅耳的輕呼在方楠的耳邊響起,他尋聲望去,才發現柳如是不知何時站到了身旁!
方楠微笑著向她拱了一下手。
柳如是微微一福:小女子柳如是見過公子。
這時,方楠見她麵色微紅,長長的睫毛不住的在快速顫動。
“公子可否將這首詞贈予小女子,說完之後用一種嬌羞,一種渴望,還有一種敬慕的目光看著方楠。
“還未請教公子稱呼,“如是”太唐突了。
方楠笑看了一眼這個喜歡跳河的女孩子,然後望向筆架。
一雙纖纖玉手,將毛筆捧了過來,方楠施禮接過筆開始在歌詞上加注音律,近段時間有蕭思音的幫助,他在樂理上進步很多。
片刻後略一停頓,他不知落款該怎麽寫了,方楠沒有“號”也沒有筆名,一時間也想不出來,所幸直接寫上“和光贈如是。”
柳如是輕念“和光贈如是”“和光?”她腦袋頓時升起一堆問號!
柳如是努力的在記憶中搜尋“和光”是誰,為什麽從未聽聞過?
“和光”老弟為何在此逗留,快隨為兄上樓。
原來是閔昌宗走了過來,現在他正拱手與周圍熟識的人打著招呼,幾個富商這時也走出雅間,與他拱手寒喧!
方楠嗬嗬笑道:讓昌宗兄久等了。
柳如是捧著歌詞望著方楠在樓梯上的背影,口中輕喃“和光”。
三樓的布局與二樓差別很大,這一層隻有四個雅廳,均是由丈高的夾紗屏風圍成,上麵描繪著水墨山川,花卉鳥魚,看起來十分精美,顯得賞心悅目輕舒雅致。
另有綾羅由梁上幔垂而下,可將雅廳罩入其中。
四間雅廳如扇麵般布局,與一個半圓形的舞台遙遙相對,每間雅廳的四周,均站立著數名容貌俏麗的女侍。
“誰讓你心動,誰讓你心痛,
誰會讓你偶爾想要,擁他在懷中。”
一個十八九歲容貌嬌媚的女子,身披輕紗在舞台上搖曳著歌唱,六名身裹薄紗膚線隱現的舞姬,在舞台與雅廳間的地毯上翩翩起舞。
見此情景,青采麵色頓時如煮紅了的大蝦,方楠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讓他去二樓玩會。
哈哈!哈哈!這位便是“和光”兄吧!一名二十多歲的書生迎了過來,抱拳拱手向方楠打著招呼!
方楠觀此人身上流露出來的氣質,並不似一個文人,更像是一個商人。
閔昌宗向前一指,這位便是山西亢家大公子“亢嗣鼎”,方楠笑著拱了拱手。
周圍的美侍擁上前來,攙扶幾人向一個垂著牡丹紗幔的雅廳走去。
嗬嗬!“艾先生”今天請來的這個歌姬不錯吧?
“哦”還不錯!果然是媚色誘人!
方楠聽到後說話的那人語聲澀硬,好奇心起向路過的雲海廳望去。
此時雲海廳紗幔高懸,屏風也未合攏,讓他一下看得通透!
廳中隻有三個男人,兩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座在圓桌旁,在幾個女子的包圍中輕聲交談。
另一個男人身材魁梧,光頭上帶著一頂六瓣帽,侍立在兩人的身旁。
看到方楠望來,那名護衛有所警覺,馬上怒目瞪向幾人。
“建奴!”方楠輕聲說道,一旁的閔昌宗也停下腳步,向雲海廳中望去。
亢嗣鼎麵色一沉:和光老弟說的不錯,是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