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義女義子
薑晏的回答實際上並不是葉長傾和薑威所期許的。
雖然提出讓薑晏嫁給薑景的說法是因薑景當眾行無禮之舉,恐汙了薑晏的好名聲,聽來也好似玩笑話。
但隻有薑景知道,那不是玩笑話。
葉長傾和薑威是打著幌子說著十足十的真心話。
他看著葉長傾與薑威二人神色一怔,心中歎息著,忍不住側目看向那位和妹妹同名同姓的庶女。
賞春宴其實薑景並沒有去。
因相府薑晏溺水離世,相府如今都還掛著白幡。可相府薑晏早已入陵也立了位牌,白幡瞧著淒涼也顯得晦氣,薑威卻沒讓人拆下來。
於是白幡一直掛著,從大魏朝二十八年掛到了大魏朝的二十九年。
曆了一個新春,萬物複蘇,世上卻再無相府薑晏。
薑景素來疼愛妹妹,自然眼下還沉在悲傷之中,盡管他強裝平靜。是以賞春宴的帖子他是拒了的。
今日賞春宴開始之時,他在祠堂。
他知道將軍府有一位庶女喚作薑晏的事情是周行止派人特地前來告知的。
薑晏薑晏。
一模一樣的名字,一字不差。
河清海晏的晏。
也是“景晏步修廊,而無車馬喧”的晏。
當時到底有多麽的震驚,薑景其實已經快要記不得了。
他從來不信佛信神,覺得那是極其飄渺的物什。他想著倘若信佛信神當真有用處的話,那這世間為何還會有如此之多的苦命人。
但那一刹那,他信了。
於是他慌張無措地跑出祠堂,揣著一顆希冀的心不管不顧地登上馬車,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蘅蕪堂。
清風霽月的相府大少爺第一回感知到了緊張慌亂與期盼互相混雜在一起的情緒。
原來是又苦又甜的。
周行止見著他時忍不住挑眉調侃:“來得這樣快是坐了千裏馬麽。”
他根本沒空搭理。
一雙眼隻順著周行止手指著的方向遠遠的望過去。
他看見了那位和自己的妹妹同名同姓的將府庶女。
“薑景。她方才彈了《追月》。”
周行止說。
他頓了頓,又隱晦不明地補充一句:“她,彈得極好。像極了……薑晏。”
一句話,幾乎讓他熱淚盈眶。
但他很明確的知道,那不是他的妹妹。
她們隻是有著同樣的名字,同樣的將琵琶曲《追月》彈奏得妙不可言繞梁三日。
世間萬物,自古以來便沒有相同的事物。史書記載之上也無人死還可複生的事情。
相府嫡女薑晏是真真切切地離世了,不會再回來。
但薑景還是在那刻相信佛神。
他想大概是佛神憐惜,於是將府庶女薑晏出現了。
賞春宴散席之後他拒絕了周行止的邀約,小心謹慎地跟在薑晏身後,看著她的一舉一動,恍惚間感覺好似妹妹從未離開。
一顰一笑,像極了相府薑晏。
怎麽會這麽像呢。
思及此,薑景不禁莞爾,此刻望著薑晏的眸子不加掩飾地蕩漾著潺潺溫柔。
那溫柔是水。
快要淹沒。
葉長傾和薑威知道將府庶女薑晏的時候,反應同他如出一轍。甚至於葉長傾紅了眼眶,揪著手帕哭得傷心。
相府的所有人都偏愛著相府那唯一的嫡女。
所以固執地覺得將府的庶女薑晏是恩賜。
即使這恩賜來源於將軍府,也依舊私心地想留下來。
“抱歉。”
薑景越是深想越覺得有愧於薑晏。薑晏是將軍府的庶女薑晏,無論如何也隻能是將軍府的薑晏。
他垂著眸,語氣誠懇:“我父親與母親方才所言恐是冒犯到了薑小姐,我代父母道歉,也求薑小姐諒解我父親與母親思女過甚。”
大約是害怕薑晏不能夠理解,他又補充道:“薑小姐的名諱同我妹妹一樣,賞春宴上所彈的《追月》亦是我妹妹擅長的。……便也是如此,才會將你認作我的妹妹。”
所以葉長傾才會喊她安安。
所以葉長傾與薑威才會提出讓她嫁給薑景。
“……”
薑晏聽著,克製不住紅了眼眶。她其實猜到了幾分,也為著這樣的緣由而心生悲戚。
“薑小姐,老夫也是一時糊塗才說出了那般混賬話!”薑威也清醒了,“還請薑小姐莫要責怪。”
“怎麽會怪罪呢?”
薑晏淺笑著搖頭,她的眼裏含著淚,淚光閃閃,煞是楚楚可憐的模樣。
“相府的小姐得您們這樣的家人,想必在天之靈亦會是欣慰的。若我能夠替相府小姐讓您們歡喜,我自然也是樂意的。”
葉長傾聞言,順著她的話頭接下去:“……那,薑小姐,既不能夠做兒媳,可否願意認我與老爺做義父義母?”
她言語充斥著希冀。
薑威也附和。
“是啊薑小姐。老夫聽聞你還有一位弟弟,若他不介意,也可認我們夫婦二人做義父義母。”
“……”
薑晏笑而不語。
她抬眸,與薑景的目光不期而遇。
二人對視一眼,默契地互相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讚同。
於是她點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