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薑景（2）

  大抵是未曾料到會被發覺，少年兀的一怔，而後才慢慢地上前幾步。他稍皺眉，極認真地端詳薑晏。


  少年眉目如畫，俊俏非常。垂著睫的眼瞳幹淨清澈，漾著不知名的情緒。


  默了一瞬，他道：“薑小姐，我是丞相府府上的少爺薑景。”


  薑景的嗓音似乎生來溫暖，說話時總令人聽來覺得舒服。


  “嗯。”


  薑晏低低應下。


  我知道。


  她在心間說著。


  我知道你是相府的少爺，畢竟你我是兄妹啊。我又怎麽會不知道呢。


  難過是一直藏在心房深處的，隻等著尋到一處合適的時機便肆無忌憚地橫衝直撞，撞得一顆心痙攣發疼。


  薑景。


  阿兄。


  薑晏呼吸一滯，麵前的薑景到底在和她說些什麽，一瞬間，她都聽不見了。


  她隻聽見有人在耳側陰冷著聲線，一字一句，清晰地說著話。


  “薑晏。相府滿門抄斬，你不會天真地以為你的兄長遠在他鄉就能夠逃過一劫吧。”


  “你錯了。薑景沒能逃得過。”


  “真是不得不感慨一句你們這如螻蟻般的相府，死到臨頭竟可笑地互相惺惺相惜著，不想著自個兒的命，反是處處憂心旁人。”


  “薑景分明能逃的。結果妹妹還在宮中，懼怕天家傷害他最疼愛的妹妹，不顧一切地趕來上京。”


  “他想，他想孤注一擲救出宮牆之內的妹妹。卻連宮門都沒能夠踏入，橫屍街頭，淒淒慘慘。”


  “薑晏。”


  “你以為，這一切是該怪誰？”


  仿若刹那間耳側那道陰森聲音愈來愈強烈，薑晏胸腔沉悶，她好像眼前浮出了前世的所有。


  一切，曆曆在目。


  站在麵前的薑景漸漸的模糊不清，她驀地嗚咽一聲，而後死死地咬緊下唇，逼著自己清醒。


  “……薑小姐？薑小姐？”


  薑景眼疾手快地扶住薑晏，麵上不由自主地布著焦急擔憂。


  周圍沒有走的世家子弟們立即就注意到了動靜，俱是稀奇地投來目光，不加掩飾探究與玩味兒。


  這樣下去不行。


  薑景不覺額上冒著冷汗，他抿著唇看了一眼麵色慘白的薑晏，良久才道：“薑小姐，得罪了。”


  話畢，他攔腰將薑晏抱起，一刻都不願耽擱，急急地上了馬車。


  “……薑……”


  仍是如肝腸寸斷般的疼痛。


  薑晏淚眼婆娑地望著薑景的側臉。


  許久，才慢慢地閉眼。


  她的罪孽實在是太沉重了。


  對不起的人如此之多，多到幾乎快要用一生去償還。


  阿兄。


  為什麽那時要回來呢。


  她流著淚，心上泛著明晰的疼。


  為什麽呢阿兄。


  不是早與你說過嗎，遇到需得抉擇之事，倘若抉擇的一方裏有我，請你，無論如何也請舍棄我。


  為什麽，就是不聽呢。


  薑憶三人回到將府的時候，張婉秋等人已經早早的候在門口。待到女兒們下了馬車，各領各的，握著手噓寒問暖。


  陳家月向來是個眼尖的，幾乎一下子就察覺到少了一人。她左右掃視一圈，沒見著薑晏的身影，於是關懷道：“晚兒，晏丫頭呢？怎生沒和你們一同而來？”


  “三嬸嬸，您就別擔心了！”


  薑晚還未答話，那廂薑憶耳尖地聽著了，煞是不屑地高聲道：“四妹妹今日賞春宴上出了個好風頭，就算不與我們一齊回府，也斷然少不得好心人送她回來！”


  一語驚人。


  下意識的，張婉秋與陳家月二人遠遠對視一眼，神色不虞。


  賞春宴上，竟是薑晏得了好風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