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將府(14)
雖是問句,話裏卻是肯定。
沈清秋說完抬眸去看,周傾棠未作反應以示默認。
她下意識地用護甲輕輕刮著右手手腕,漫不經心著緩緩道:“周行止需得你如此在意麽?不過是個賤妃的種,一條賤命,生於皇家已是恩賜,哪兒來的臉麵再爭搶其他東西?”
“皇祖母。”
周傾棠聽得出來沈清秋毫不遮掩對周行止的厭惡與輕蔑。他並不否認,畢竟論事實而言,他的那位皇弟確是沒什麽值得旁人讚賞的地方。
他輕聲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極為簡單的一句話足以道破。
周行止的確是令人不恥的,可史書之上並非沒有窩囊之人成就偉業之功。
是以周傾棠並不因此而放鬆警惕,看似柔弱無能之人往往總會給人以巨大驚喜。
他可不希冀這般驚喜落在頭上。
“哀家不知有何需防的。”
沈清秋是個精明女人,她聽出了言外之意,可到底而論,周行止沒有資本可以同旁人競爭些什麽。
對周行止的厭惡其實算得上連帶。
沈清秋不喜雲嬋,是故不喜周行止。便也是因著如此緣由,自周行止幼時起,她便處處限製,小小稚兒被禁錮慣了,長大之後自然就習成了不爭不搶的廢物模樣。
這般廢物,雖是折了些皇家的麵子,可沈清秋卻覺得並無大礙。
罵名背負於周行止一人,同這周氏皇族毫無幹係。
也是因此,沈清秋壓根兒不將周行止放在眼裏。
她懂得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卻也還是蔑視周行止。
周傾棠微微皺眉,心裏不認同沈清秋的話,麵上卻不顯:“皇祖母,未雨綢繆是一件好事情。行止此次前去仙樂鎮徹查那樁髒事,聽聞處理得極好,清得一幹二淨,逃亡的那戶人家也被抓進了獄中。大抵不日便要回京。”
他的話說得雲淡風輕,然而意味深長。
一為駁了沈清秋那番不以為意的態度。縱使對方是個廢物,也需得小心謹慎。
二為委婉點明仙樂鎮髒事周行止既然處理得幹淨且絕佳,便證明著他並非如表麵上看起來的那般無用。
三為提醒沈清秋,周行止回京之際究竟該如何作為。
沈清秋自當瞬間了然其中意味兒。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護甲繞著發絲的動作隨之頓住,她終於正色一番:“你在提點哀家?”
“不敢。傾棠不過是將所知道的如實稟告皇祖母罷了,絕無旁的意思。”
周傾棠眼神惶恐,慌忙起身跪下,垂首認真道:“皇祖母英明,定當是比傾棠更明白的,是以怎輪得到傾棠提點?”
他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沈清秋眯著眸子仔仔細細地瞧了好一會兒,這才鼻間一聲冷哼,不怒自威。
“你倒是個會說話的。哀家自然明白回京之後的安排。怎麽?你認為哀家會誇讚他麽?”
她頓了一刻,又道:“不過是樁小鎮子的髒事,但凡有點頭腦的,想要解決亦不是件難事。”
言下之意便是仙樂鎮的那一樁髒事得以幹幹淨淨的解決是平常且普通的,周行止並不會因此而受到讚賞與賞賜。
“皇祖母所言極是。”周傾棠應得極快,做一副溫和模樣,他道:“不知皇祖母近日可聽聞了京中傳言。”
傳言?
沈清秋蹩眉,不甚明白。
周傾棠見狀一目了然,於是也不再賣著關子,直言道:“近日京中傳言乃是關乎於將府薑家。不知那傳言是自何處傳出的,隻道是將府主母刁難妾室,妾室烈骨難忍,便攜著一雙兒女離府,多年居於小鎮,日子拮據苦難,將軍府卻是無人問津。而那妾室是鎮北大將軍薑榮之妾,一雙兒女是將門之後。”
他稍作停頓,又繼續道:“不單如此,她們所居的小鎮,恰是仙樂鎮。”
一麵說著,他一麵抬起頭,正對上沈清秋如炬的視線。
視線銳利,幾乎是一瞬間就了然其中意味兒。
他聽見她輕飄飄道:“哀家知曉了。”
於是他又垂首,唇角不知覺地染上了莫名的笑意。
防人之心萬萬少不得。
所以他便是要防這第一步,好叫周行止無力可爭。